红裙子

作者: 苏扶郎 | 来源:发表于2020-03-05 23:22 被阅读0次

    (一)

    5个小时的火车,不算太远。

    今天清明,无雾也无雨,阳光明媚如斯;绿意盎然的小道尽头,是阿大的衣冠冢。

    我有些意外,看来已经有人来过了。

    “一条裙子赫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墓碑旁,四周的杂草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很艳丽别致的红裙子,我只见阿大穿过一次,她到厦门站接我当天穿的就是这条裙子。

    那是林旭为她买的裙子,也是宋铭最喜欢的款式!

    我把玫瑰轻放在裙子右边。

    一定是他回来了,我忍不住嘲讽地笑笑。

    (二)

    说起来、阿大还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长得美却很感性的女生。

    我认识的朋友中、长得美的不乏少数,但是无一不理性、无一不精明。

    也许,正是由于我和阿大性格上的很多相似之处,才让我们成为知心朋友。

    阿大大学读的是英语专业,辅修日语,而我刚好主修日语,我们总是在同一节日语课上被老师三番五次点名情景剧表演,久而久之,成了朋友。

    我们的日语老师,是个年逾半百的日本老头儿,别看他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慈祥模样,腹黑起来可是丝毫不输年轻人,是外教中出了名的毒舌。

    学生们也并不怕他,常常跟他开玩笑“老杜、老杜”地叫他。

    偏偏阿大就是喜欢旁听他的课,偏偏我正好也喜欢他的课,所以凡是他的课,我和阿大从来不曾缺席。

    虽然同在外语学院,但我和阿大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大一下学期、老杜的会话课上。

    老杜的会话课我一般都会认真去听,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因为前一晚上心血来潮、熬夜重温了一遍辛夷坞的《我在回忆里等你》,导致睡眠不足、连连在课堂上打盹。

    当我揉着朦胧不清的睡眼从一阵哄堂大笑中惊醒时,才知道自己已经作为主角被老杜好好幽默了一回。

    不过,很快我就注意到前面站着一个漂亮姑娘、正带着某种探究意味回过头来瞅着我。

    不知怎么,脑海中闪现出莫泊桑笔下的羊脂球来。怔愣了片刻,我在那个姑娘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她被老杜要求情景剧表演,好在平时做足了功课,我们配合相当默契。

    从此之后,每回上老杜的课,我们俩都少不了搭档一回。

    其实,阿大并不丰腴,身材也算不上娇小。

    阿大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些乡间少女特有的羞怯,微微露出细碎润泽的牙齿,那双眼睛,就好像我去西藏转山时看过的夜色、闪烁着动人的星光;不笑的时候,眼睛里就多了些凛冽决绝的味道,更像是个冰美人了。

    (三)

    刚刚步入四月中旬,漳州的天已经热得不行,还不到五月份第一季凤凰花就早早盛开了。

    老旧的教学楼旁边唯一醒目的便是火红的凤凰花和成簇的三角梅,灼灼地盛开着,张扬着一种肆意、不羁的姿态。

    每次踏着那些花影重重的小道上课时,我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心安。

    后来,阿大告诉我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每当经过凤凰树下,阿大总是拉着我的手忍不住道“祝余欢啊,我老了之后,能葬在这些凤凰树下,我一定很幸福!”

    能有这些明艳而绚丽的凤凰花作伴,大概是幸福的吧,可惜北方的坟墓用尽毕生也长不出这样热闹的凤凰树!

    阿大爱玫瑰也爱凤凰花,爱的就是那股子红艳艳的热闹劲儿。

    但是在整个大学生涯中我其实没有见阿大穿过红色的衣服,一次也没有!

    也许是因为喜欢的人不在身边,反而有一种穿那么鲜艳的衣服不知给谁看的哀愁与落寞;只有穿给爱的人看,那种华丽的红色才能脱去荒凉的外壳,彰显最本真的热烈。

    尽管生活有诸多遗憾,但是我们却从不会忽略那些细微得可以装满一整个背包的幸福!

    大学期间,我们俩几乎逛遍漳州的大街小巷、吃遍漳州小吃。

    最令我们难忘的当属那碗清爽可口的四果汤 ,阿大最喜欢喝西门外小吃街上一家叫做“夏日暗恋”的小店做的四果汤。

    每到夜晚,她总是拉着我一人打包一份,横跨半个校区跑到励志楼的最顶层,在温柔孤寂的海风里眺望着远处明灭不定的灯光。

    偶尔从那些华美的光影中发现几颗被遗漏的星星,阿大就会忍不住摸着头发羞涩而又兴奋地笑起来。

    然后我们俩听着从艺术学院教学楼里传出的那首《凤凰花开的路口》大口大口喝四果汤,喝完之后还会跟着哼唱几句。

    “又到凤凰花朵开放的时候,想起某个好久不见老朋友……染红的山坡,道别的路口……”

    那些日子,有一种不被打扰的幸福。

    (四)

    直到毕业,我们俩也没有任何一方谈恋爱。

    因为我们理解、彼此心中都有种明知犯二却仍然不管不顾去执着或是固执的东西;

    只是我们心照不宣:没有人说起,也没有人问起。

    毕业典礼前一晚,我们在励志楼顶楼喝了个不醉不休,醉糊涂的阿大歇斯底里地喊着“宋铭”的名字,最终声声呐喊飘进微凉的夜风消失无踪!

    毕业后,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我最终回到北方谋生,而阿大选择独身前往离母校较近的厦门。

    或许是为了再遇宋铭。

    此后一别,我们由于各自忙碌的生活,以及空间上的距离感,联系渐渐少了起来,我时常为这种微妙的变化担忧,最后竟发展成为一种恐惧。

    当我在北方的城市里孤独而忙碌地打拼时,我几乎每个夜晚都能梦见阿大和落满街巷的凤凰花,这种思念与日俱增,我想阿大也有同感。

    于是在北方的四季分明里漂泊了一年多以后,我偷偷瞒着父母辞了职,再次踏上开往南方的列车,前往厦门投奔阿大。

    去之前我事先问了阿大的地址,想在离阿大近一点儿的地方租个房子,阿大说她住的地方挺大的,一个人住着很孤单,让我什么都不用带,直接去她那里就好。

    出站那天,我和阿大隔着涌动的人群远远地对视,最后不顾人群的注视在旷远的蓝天下热泪盈眶、紧紧相拥。

    那一刻,我明白“时光的洪流并未将我们隔开”,所有的恐惧顿时化作温柔的海风豁然消失一空。

    (五)

    丽日下,阿大穿着那件做工精致的红色波西米亚长裙站在我面前,就像火红的凤凰花盛放在我的整个世界。

    我们一路交谈着,从厦门站走到梧村车站,然后乘坐28路公交在闽南大厦站下车、最后进入附近的住宅区。

    不过,从跟随阿大进入住宅区那一刻,我不禁起了一丝疑惑。

    很明显、这是一个高档小区。房间在28层,三室一厅、开放式厨房,目测大概120平左右,整体装修风格洋溢着东南亚特有的热带风情,打开窗户正好俯瞰筼筜湖和白鹭洲公园。

    虽然之前阿大已经告诉我她在酒吧当调酒师,每个月大约有两万块的收入,但是租得起这种房子的可能性仍然非常小。

    我并未直接向阿大道出心中的疑惑,该说的时候,阿大自然会跟我说的。

    几天后,我在筼筜湖附近一家商务酒店找到了一份前台的工作,晚上下班后常常去阿大工作的酒吧坐一会儿。

    点上一杯阿大亲手调制的热带风味鸡尾酒Pina Colada(椰林飘香),感受着椰奶与凤梨的混合香气,彷佛就这样也挺好。

    下班后,我一如既往去了这家酒吧。

    “喂,阿大”我叫她的时候,刚好有一个年轻男人和正在调酒的阿大搭讪,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以为意,继续喊她,男人终于不耐烦地走开。

    反正这样的情况我见多了,也只是偶尔碰上的时候替阿大解个围。

    只见阿大一身酒红色职业套装搭配银色蝴蝶结,动作娴熟干练。

    工作氛围已经磨砺掉了大学时代的羞赫,这也算是一种女人必经的成长吧!

    阿大照例为我调制了一杯椰林飘香,自从来到这里,我无比钟爱这种冰沙调和下类似酸奶的口味。

    由于工作的原因,我在酒吧呆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回家,阿大常常熬到凌晨两点才能下班,凌晨三点钟左右才能到家,碰上节假日的时候比这更晚,有一段时间甚至彻夜不归。

    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我们是多么的渺小,可能稍不留神就会被厦门这缭乱的夜色吞没。

    (六)

    不知怎么,穿过交错的灯光和狂欢的人群快要走到酒吧出口时,在某种力量的召唤下我突然有种忍不住回头的冲动。

    我其实不该回头的!

    这许多年,那个青涩的男孩终于成长为西装革履、英俊潇洒的成功男人,再难寻昔日痕迹。

    在魅惑的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一个笔挺的轮廓。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林旭一步一步走来,从我身侧走过,不敢再次回头。

    然后,很不争气地哭了。

    也许,这只是对多年后还能再见他一面的感激与释然。

    当天,阿大再次彻夜未归。

    第二天归来时,满身酒气,我知道阿大没有以前快乐了,一定是心中某个隐秘的伤口被牵动了。

    我把她的衣服换洗整理好才去上班。

    接下来的几天,阿大都彻夜未归。我终于趁着周末一起吃午饭的时间委婉地问了阿大。

    没想到阿大突然趴在我怀里哽咽起来,我从她口中听到了“林旭”这个久违的名字!

    阿大说林旭和她高中时喜欢的一个男孩子非常像,所以当林旭开口让她做他的情人,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其实,当时她与林旭在酒吧里不过仅仅见了三次面而已。

    阿大答应林旭之后,得到了现在的房子。

    “我不是冲着他的钱,余欢你能理解吗?”

    我连连点头,生怕阿大情绪激动起来。

    “高中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我喜欢的男孩子面前穿上我最爱的红裙子,可是,另外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带走了他的心,我甚至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现在,我终于有机会了,不是吗?”

    “我并不奢求太多,他不会娶我 、我也不会嫁给他,现在这样就好……”我紧紧抱住阿大,决定把心中的秘密永远地埋葬。

    (七)

    六年的光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这个时常出现在我梦里、令我魂牵梦萦的男孩子改变了太多,已经不能与我梦中的他重合。

    我无法去争取什么,早在六年前我就知道。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希望他永远幸福。两个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能够走到一起,也不失为一种圆满的结局。

    我比林旭大两岁,那年他十六岁、我十八岁。

    高二下学期文理分科,我并没有像大多数同学那样辗转犹豫,而是很果断地选择了文科。

    不是因为文科太好,而是理科太差。

    我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次选择,让我的命运与他多番纠缠。后来,我慢慢明白不是他、也会是另一个林旭,这其实是一种必然!

    那段时间我父母刚刚离异,他们十几年的婚姻终于还没有等到我高考就可笑地破碎了。

    虽然大学毕业之前,因为某种原因他们又复婚了,但是过往的一次又一次争吵、决裂让我对爱情和婚姻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可是这恐惧只会让你不敢靠近某个人,却无法阻止你爱上某个人。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承认爱上了小自己两岁的男孩。

    (八)

    故事的开端很美好,阳光灿烂、窗外绿影婆娑,偶尔吹来一阵夹杂着某种花香的清风。

    数学老师正奋力地讲解一道方程式,我盯着在阳光中飘忽不定的粉笔屑发怔。

    从那个角度刚好看到林旭秀气的侧脸和微微卷曲的睫毛,倾泻的阳光好像只属于他一个人,完全洒落在他洁白的衬衫和握笔的右手上。

    这种美让我想到中世纪那些镀着金色光芒的油画,带着一些神秘的迷离。

    也许是我长久地注视让他有所感应,他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原来沉沦真的只需一个眼神!

    我有些羞赫地快速扭过头来。

    以前我居然从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可能当时我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忽略了周遭的一切。

    此后每天上课,我都忍不住偷偷看他,只是看看他就好。

    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月考后,班上重新调了座位,意外地让我和他空间距离变得如此之近。

    我们两个仅仅隔着一个小小的过道,刚好容纳一人侧身而过。

    即使这样,一到下课还是有数不清的女同学围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话或是央求他讲数学题,我总是瞧见他对女同学们温文尔雅地微笑。

    我从不主动与他讲话,不会的数学题也从不问他,甚至连偷看他的勇气也渐渐消失。

    一天,春色正好,林旭居然请我给他讲一道数学题,我有些意外。

    他先是微微向我这边倾着身子“余欢同学,你能给我讲讲这道几何题吗?”语气温柔,然后不等我回答就已经凑了上来。

    我一时紧张到不能自已,只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呃……我…我不太会这种题型”声音如蚊呐,恐怕只有我自己才能听清了。

    我一看是平时最不擅长的题型,最终还是很窘迫地没有讲出来。

    此后,他反倒更加频繁地问我问题,我能和他讲出来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一次,我正在摘抄《浮生物语》里面的一句话:“身边若有对自己好的人,瞬间亦是长生;能被人牢牢牵挂在心,永不忘记,消亡亦是长生。”

    他忽然倾身过来以一种少年特有的捉弄口气调笑道:“让我看看写什么呢?”一把抢走了我的笔记,我的脸涨得通红。

    不只是因为他忽然的动作吓到了我,还因为我以前从未发觉的丑陋字迹。

    我很后悔自己没报书法班练习楷书,所以大学时特意选修了书法课,字迹练得遒劲不乏柔美,也算得上一手好字。

    现在想来,大概是某些东西无法企及,所以才选择用这种较真的方式转移注意力,来消解心中疯狂的渴望!

    高二快结束时,班上传来高三重新分班的消息,我有些失落。

    “分什么分啊,好不容易混熟了,都是老李搞的鬼”同桌愤愤不平地拍着桌子。

    老李是年级主任,为人刻板又传统,对学生极为严厉,不少同学都在背后骂他。

    “还不是学校里的那些个老顽固,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拆散偷偷早恋的同学”

    “他们想的也太简单了吧!”钟艾幽幽道。

    我只盼望还能同他一个班,结果未能如愿。

    好在文科班离得近,如此想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另一个好消息是何瑜坐在我前面,开学几天后我得知他与林旭关系非常铁,这个

    发现让我激动不已!

    有时候世界太小,就容易制造巧合,给人希望。

    (九)

    每天放学林旭都会和何瑜一起到食堂打饭,有时还会到我们班里吃。

    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减反增!

    去食堂打饭会遇到,洗餐盒会遇到,连在报栏读校报也会遇到。

    我却一如既往地被动,打个招呼都显得生硬不安!

    晚读时,我拿出封面为“I have a dream”的笔记簿正准备摘抄博尔赫斯的一首散文诗,却突然从里面掉落一张明信片。

    正面是冈仁波齐峰的皑皑白雪,背面只有一句“你从夜色而来,入晨曦而去”,似乎是句未完的话,甚至没有署名!

    我很久没碰这本笔记了,竟不知什么时候夹带这样一张明信片。

    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仔细想想,一无所获!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林旭,但事实证明不可能是他。

    因为第二天我遇到了林旭和一个女孩儿,最终确定:女孩是他们班班花,也是他女朋友!

    一个秀气灵巧的女孩,有些纤瘦孱弱,并不影响与他走在一起时给人那种协调舒服的美感,他们并肩而行惹得路上往来的同学频频回头。

    我从楼梯下行的时候与他们打了个照面,紧张到忘记了与他打招呼,灰溜溜地逃走了。

    慢慢地我开始屏蔽与他有关的消息。

    趁着月考调座位的机会,坐到了与何瑜隔着足足六米距离的窗边,甚至绕更远的楼梯去食堂。

    加上紧张地备考让我暂时无心去思考情感问题,我的世界又恢复到刷题时的沉寂状态。

    高考前拍毕业照时,我见到他最后一面,因为不同班,连张他的毕业照也没有,也不知后来他去了哪所大学。

    尽管诸多遗憾,但我的瑾年,有他走过已足够。

    虽然期望有一天还能再见他一面,我没想过竟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十)

    周三晚上九点钟,我刚洗完澡,头发吹到一半儿,听见门铃“叮咚”的响声,以为是阿大提前回来了,忙跑去开门。

    “阿大,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啊”字未来得及说出口,林旭就那样措不及防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快速地镇定心神,假装从未与他相识,不失礼貌地微笑开口“先生,请问您找谁?”

    生怕他看出什么破绽,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英俊刚毅的脸庞微微紧绷,正是成熟男人们一贯不苟言笑的作风;”

    他似乎有些失神,仍旧如刚才那样紧紧盯着我,我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找张绮”微哑的声音透露出昨夜宿醉的疲惫。

    张绮是阿大的本名,只是同学们都叫她阿大,鲜少有人叫她的本名。

    “阿大她不…哦…张绮她现在还未下班,如果需要的话,等她下班后我会为您转……”

    “不用了!”不等我说完,他已经打断了我的话,却仍未动身离开。

    “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该休息了”,这次未等他回答,我已率先关上房门,我真怕再多持续一秒钟,眼泪就会在他面前决堤!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远,我才打开房门寻找蛛丝马迹,以确定并不是在做梦。

    地面上几粒明灭的烟灰,是他来过的唯一证据。

    阿大今天确实比以往回来得早,我给她开门的时候,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余欢,你哭了”用的是一种陈述语气。

    尽管我已经提前冰敷过,还是有一些红肿“哪有,洗澡时不小心揉进了洗发水,到现在眼睛还疼呢”

    阿大叹息一声,扳过我的双肩,郑重而又决绝地温柔道:“余欢,我都知道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不想打破这最后的平静“阿大,你今天怎么了?”

    阿大再一次用更加柔和的语气道“余欢,我知道你和林旭的关系了。”这一句恍若惊雷!

    “阿大,我……”我急得像个孩子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一次,阿大将我拥入怀中,安慰我“余欢,你不用担心,我都知道、我懂……”

    阿大换下高跟鞋,拉着我坐到沙发上,给我们俩各自到了一杯水,然后娓娓道来。

    “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爱我,我只是太孤单,他又正好让我想起高中时暗恋一个人的那段时光,所以我答应了他;”

    “其实他一直等的人是你啊,余欢!”

    “我……”我一脸迷惑。

    “你还记得大学时,我偷看过你的笔记簿这件事吧,我在上面看到过林旭这个名字,还看到里面夹着的一张明信片;”

    “那天,林旭给我一张名片,我看到这个两个字就觉得眼熟,才想起你笔记簿里的那个林旭;但是,转念一想,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直到我上周整理林旭的东西时,发现一张你的照片和一张同你那张一模一样的明信片!”

    明信片背面写着“你从夜色而来,入晨曦而去,汝若不曾离去,余以一世欢喜”落款人林旭。

    我想起明信片上未完的话,终于有了答案。

    “可是我当时并不知该如何抉择,所以你那天中午问我的时候我说了那些赌气的话。”其实我知道阿大之前同我说的是真心话。

    “为了试探他,昨晚我故意在他面前提起你,还给他看了你的照片,他果然很在意;”

    “不出意料,今晚他确实来找你了!”我想起林旭今晚的反常。

    “之后,他找我喝酒,把喜欢你的事同我讲了,我们的关系也算正式结束了!”

    他说当年是他太幼稚,他打定心思试探你,高二快结束时写了张匿名的明信片,偷偷夹在你的笔记簿里。

    他说你如果真的喜欢他一定认得他的笔迹,一定会给他回信,没想到消息石沉大海。

    接着,他答应成佳的追求想引起你的注意,没想到你不为所动,所以他最终认定你不喜欢他。

    原来我们的错过是命运打了个盹,或者说是掌管人间的神中途去谱写了另一曲悲欢的赞歌。

    如果故事到此终结,也就完满了!

    可是命运这东西偏偏喜欢一波三折,九曲十八弯。

    (十一)

    我还停留在这段纷繁的关系里不知所措的时候,阿大出事了。

    我和阿大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林旭已经结婚了,我爱的男孩已经结婚了啊!

    林旭的爸爸是厦门一个小房地产商,婚后出轨,抛弃了一起打拼过的原配夫人,我遇见他那段时间,他正好跟着回到北方老家的妈妈一起生活,林夫人因癌症去世后,林旭不得已回到林先念身边。

    一回来,就有个名门千金看上林旭,最终被逼着和她结了婚。

    多么老套的肥皂剧套路,看剧的时候觉得又可笑又荒谬,可是当这出戏在现实上演时由不得你不胆战心惊!

    林旭的妻子叫尤可可,发现丈夫的婚外情之后,以为林旭一直爱的人是阿大,找到阿大的酒吧大闹一场。

    阿大回来时,整个脸部都已经浮肿。

    原本我们以为这样就会平息,我和阿大也准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重新生活。

    可是,在我们还未来得及离开时,阿大出了车祸,抢救无效身亡,死在远离故土的异城!

    就这样我最好的朋友替我送了命!

    我此生怕是再也不会拥有一个像阿大那样的朋友,再也不会了。

    原本该死的人是我,不是阿大!

    我肯定这跟尤可可有莫大的关系,却无权、无势也无证据,让我的阿大白白替我死去,而那个伤害阿大又自称爱我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我当时绝望到甚至想过跟尤可可那个女人同归于尽,可是一想到阿大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我又逼着自己重新镇定。

    我会代替阿大好好活下去!

    阿大离开的这两年,我从未放弃寻找证据。

    我和宋铭结婚那天,尤可可被判了十年。听说是林旭掏空了尤可可家的公司,和她离了婚,向法庭递交了尤可可杀害阿大的证据!

    我想我的阿大应该可以安息。

    今天清明,无雾也无雨,阳光明媚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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