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青陵
十三、远天涯(中)
阿鲁迪巴上前探了两人鼻息,发现两人已然气绝身亡。他悠悠叹气,站上先前渡水的一个小舢板,从小岛回到湖岸。那两个人啊,一身傲气,为了分胜负,连性命也不顾,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们痴傻,还是执著。
阿鲁迪巴才到了湖岸,围观众人就纷纷发问:“修罗为什么又倒下去了?那两人究竟怎么了?”阿鲁迪巴道:“那两人死了。”众人心底升起一丝寒意,但随即又想到武林盟主的荣耀,便都齐声道:“虽然如此,我们这些人也要决出一个武林盟主才是。”众人也不多废话,早已有两个人率先开始了比斗。阿鲁迪巴不理会那些人,越过人群,走到金色锦袍之人面前,恭敬地跪下去:“六扇门捕头阿鲁迪巴参见皇上。”
皇上示意阿鲁迪巴平身,阿鲁迪巴立即奏道:“启禀皇上,那修罗与米罗决斗,是个圈套!来决斗之人,根本就不是米罗,而是臣一直追缉的牡丹杀手。”皇上看向身旁紫袍之人,厉声喝问:“平西王,你倒是给朕一个解释!你不是说,太湖有人要谋反,带头那人就是曾经在宫中盗宝的米罗!”
撒加缓缓道:“这不是很简单么?”
皇上大怒:“文青,果然是你!你利用这些武林人士壮大声威,让我相信米罗要谋反,可实际上,是你要谋朝篡位!”撒加笑道:“我不叫文青,我叫撒加。”皇上惊诧莫名,道:“原来你就是被救走的叛臣逆子!”撒加大笑出声:“诺迪,今天你就乖乖写下禅位诏书,还可以活着离开。”皇上怒极反笑:“撒加,你当真以为朕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若立即跪地求饶,朕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诺迪,不要以为你带了一万禁卫军埋伏在太湖周围,就可以保你安然离去。”撒加高深莫测地微笑。皇上不为所动:“撒加,虽然你得朕亲封为平西王爷,掌握兵权,但你所带之军尽皆在边关戍边,没有朕的圣旨是调不回来的。若是你要私下练兵,则要保证秘密进行,规模一大就容易被察觉,数量不过一两千人,如何能与朕的一万禁卫军相比!”
撒加道:“你以为,我需要那么多人才能成事?我只需要一个人,便可以将你一万禁卫军尽数歼灭。在这太湖方圆五十里以内,由一位奇人布下了破天阵,一旦发动,不懂阵法之人绝难出去。有你在我手上,我便可以兵不血刃攻进皇宫,顺利达成我的心愿。”
皇上道:“即便让你攻入皇宫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顺,朝中大臣谁会服一个叛臣的儿子?再说了,朕来此之前,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撒加打断道:“不就是你和西狄约好了,你没能在半月之内回到皇宫,西狄就会向边境进犯。到时候,我内忧外患,就只有你能让西狄退兵,于是,你又可以做回皇帝?未必就如你所愿!西狄人狼子野心,岂能跟你约好就信守诺言,他们早知道我会谋反,也跟幽冥山庄的人勾结好了,你去跟他们求约结盟,正是他们想要的。你对他们不设防,他们进攻中原才会事半功倍。你才带着一万禁卫军离开皇宫,西狄人就合着幽冥山庄,分两路进军中原。”
皇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撒加:“你……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如此?难道你为了夺权,就把大好江山让给外族?”撒加反问:“你不也为了与西狄定盟,要给西狄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么?难道这就不算是卖国?”
皇上有些哑口,强辩道:“那也比你好!”撒加摇头道:“你实在可笑!我既然知道,就有办法对付。”皇上不解地看着撒加,但撒加不再解释,只是看了看天,道:“时辰到了,你要么现在写禅位诏书,要么擒下你之后,我打到你写。”
皇上面上闪过一丝害怕,随即又挺起胸膛:“你不用做梦!我绝不答应。”阿鲁迪巴一直在旁听着,这时才铮铮说道:“臣誓死保卫皇上!”撒加冷冷道:“自不量力!”阿鲁迪巴正色道:“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伤害皇上。”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破天阵的厉害。”撒加脚步一踩,竟突然消失了。撒加的人方才不见,晴朗的天空刹时浓云密布,狂风卷起尘土,呛得皇上不住咳嗽。阿鲁迪巴紧紧地贴在皇上身边,展开金钟罡气护住皇上:“皇上,请一定靠紧微臣,千万不能离远了。”
皇上抬眼望去,除了身边紧靠着的阿鲁迪巴,再见不到其他人。阿鲁迪巴知道,必须带着皇上离开这个诡谲奇阵,可他不懂阵法,也只能护住皇上在阵中乱闯,但求凭运气冲出去。然而,那破天阵又岂能是随便就能出去的,阿鲁迪巴走了又走,却还是在原地打转。
天越来越暗,风也越来越狂,一阵狂风过后,阿鲁迪巴和皇上被四个飘忽忽的人影围住。那四个人影整齐划一,从四个方向攻向他们。阿鲁迪巴不敢躲闪,也不敢还击,只能倚仗精湛的内功将金钟罡气尽力提升,以求保护好皇上。
阿鲁迪巴不是铁人,当一个时辰过去,那四个人影还是以凌厉的招式从四面进攻,他的金钟罡气已经施展不出来。阿鲁迪巴只得展开天罡拳与人影周旋,然而他耗损了太多内力,天罡拳失去了原有的威力,根本就挡不住那四个人影的攻势。于是,在化解不了敌人攻势之时,他就用身体去挡,不一会儿,他就中了十几掌。
“阿鲁迪巴,你要撑住!”皇上很是惶急。阿鲁迪巴已经无暇应答,只能微微点头,仍然用身体去挡那些无法抵御的招式。又过了一顿饭工夫,阿鲁迪巴口中喷出的鲜血,已然将他的衣服染成了红色,他拼尽最后一口气挡了一次攻击:“皇上,臣无能……”
阿鲁迪巴高大的身形轰然倒下。皇上一见,便抱头叫道:“朕命休矣!”正在这时,那四个人影忽然消失,撒加的笑声传来:“怎么样,你决定要写禅位诏书了吗?”“朕写,朕写。”皇上知道,没有阿鲁迪巴的护持,他没有路可以选择。
浓云逐渐散开,朗朗的日光又照耀在太湖上,皇上放眼望去,他能看见的地方,躺满了尸体。除此之外,就只有撒加慢慢走到他面前。“没有一个人活着?”皇上颤声问撒加。撒加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皇上:“我们两个就是活人。”“朕的禁卫军呢?”皇上仍旧不死心。撒加大笑道:“当然是全军覆没。”
撒加将准备好的纸笔递给皇上:“请吧。”皇上接过来,无可奈何地写了诏书,掷给撒加:“给你。不过你记住,总有一天朕要十倍讨还回来。”撒加似笑非笑地盯着皇上:“你觉得,我可能放你走么?当年你那娘亲,不是一直在皇爷爷面前说我兄弟的坏话,才让我弟弟惨死于宫中吗?你那娘命好,死得早,她留下的债你就替她还!”
皇上惨然一笑,自言自语:“其实早应该料到最后的结局,朕却因为那点怯弱,写了禅位诏书给你,让你名正言顺!朕好恨!”撒加道:“你也不蠢,受死吧。”皇上闭目引颈,静静等待撒加出招。
“撒加,你放过他。”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听得撒加双肩一颤。是他,决错不了。撒加猛地转头,看着前方出现的人,长长吐气:“你活着。”那人走近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身上半旧的青色儒衫,微微有些泛白,显出别样的俊秀。他淡淡地微笑,又一次说:“撒加,放了他。”撒加面色冷厉,道:“卡妙,他的娘,是害死你娘,也是害了你的凶手,你竟然为他求情。”
卡妙叹气:“但那与他无关。”撒加深深吸一口气,想起沙加为他布下破天阵时说的话,不禁怅然。沙加告诉他,破天阵虽然威力奇大,但若是缺少了主持阵法之人,便只能借助正午日光之气引动两个时辰。如今时辰已过,卡妙才得以进来,阻止他杀诺迪。“真是天意。好吧,看你的面子,我放了他。”撒加无奈。卡妙淡笑:“撒加,谢谢你。”接着,他又转向皇上:“你走吧,天大地大,总有容身的地方。”皇上盯了卡妙一眼,愤然转身离去。
“卡妙,你这是怎么回事?”撒加惊喜地问,“穆来带了信给我,说你……那寒玉床不是已经失效了么?”卡妙面色沉肃,缓缓道:“你知道一个叫童虎的人么?是他救了我。”
撒加悠然神往:“曾经见过一面,我很欣赏他,豁达却又执著。”卡妙点头,用很细微的颤音道:“我也曾与他有一面之缘,那时他便想尽办法要治好我中的火毒。我离开穆后,只求找个清净的地方,不让他见着我死时的样子难过。却不料,我遇着了他,他见到我十分高兴,连声道:‘我正要去史昂住处找你。我在这昆仑山中寻了半年,才终于炼出了治你火毒的东西。’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又向我解释:‘我翻遍医典古籍,得知昆仑山中有上古冰川,若是能得一块,炼成冰魄,以内力注进你的体内,虽不能根除火毒,却能保你性命无忧。’我不觉也有了欣喜之意,当即谢过了他,他便找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将那块上古冰川炼成的冰魄逼入了我体内。我受不住体内热寒交缠的两股气,昏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却见他盘坐在我身边,脸上挂着笑,身体却早已僵硬多时。他给我留了一封信,我看了才明白,那冰魄虽然神奇,但却极其脆弱,遇到一丁点热力,便会融化,失去效用。他为了保证冰魄在注入我体内时完好无损,强练了寒冰心诀。他原本修习的内功是走阳刚的路子,练寒冰心诀已是勉强至极,又为了我全力施为,竟引致全身经脉逆行,最终经脉爆裂而死。”
“他是至情至性的人。”撒加黯然神伤。卡妙紧皱眉头,嘴角沁出一丝艳丽的鲜血,轻声道:“他是以他的性命,换回了我一条命。”撒加惊怒交加,急急道:“你不是已经好了么,怎还会吐血?”卡妙但笑不语,只是看着撒加。他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面色也越来越差。撒加回想着卡妙的话,突然明白了,他忍不住对卡妙吼道:“你不能离开寒冷的昆仑山,是不是?一旦离开那里,你体内的冰魄便会融化,是不是?”
“也不是。我可以离开,但时间不能太久,四五天之内是没有问题的。”卡妙呕出一大口鲜血,“我的寒冰心诀,少了昆仑山寒冷天气的辅助,只能支撑这些日子。”撒加愤怒地质问:“那你为什么下山,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那个怯弱无能的人,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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