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惊悚而固执的敲门声，在夜半响着，老付不得不起来开门看看是谁？
是公公，他这个点来催儿子还钱。房子住进来了，可房钱还没有还。这几年来，老付多多少少挣的都在还账，可那个年头，挣的实在是少。别人要也就罢了，公公也逼，还选择在深更半夜。也许这样说没有人会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五间平房，共花去一万一，这一万一千块钱除了一千块钱是他学校发的工资，另外都是借的。有姑家的，舅家的，姐家的，双保叔家的，双全伯家的，孝爷家的，虎子哥家的……反正都是亲戚或熟人家的。
办法总得有，老付的一高中同学在信用社，他去贷款九千，他一高中同学家有果园，他厚着脸皮去借五千，公公的一万一给还上了。而且那年冬天小叔子结婚，老付大方的拿出来一千块钱给公婆弟弟结婚用，五百块算礼金。，老付觉得弟弟结婚，得一大笔钱，他做哥哥的不能帮着父母解忧排难。
公婆当然是高兴的。婆婆还到处给人说，儿子房屋才盖起来没几年，账也还清了，弟弟结婚还出来些钱……可是她就不想想，那个年头，儿子一个月才挣多少？
公公的钱还上了，同学的账接着背上了。他信用社同学的钱，人家没事就来守着要，就连大年初一都不忘上我家来走一趟……
另一个同学更是催的人多。他爸，他媳妇上门来催账不说，她的妹妹学裁剪十多天，就吃住在我们家。他们俩口子闹矛盾，他一个大男人出门还要带上孩子，也住我家躲几天。他那时候还打算把孩子放我家让我给他带，他想找个活干。当时我想也许老付借他的钱真让他为难。我们愧疚不堪。
后来才知道，老婆外面有人，俩口子闹着闹着就离婚了。而在这之前，我们已经还清了他所有的钱。那时老付承包了钢厂的汽割活，还想叫他跟着我们干，老付说给他比别人高一些的工资，不会还他给教。我大老远的骑车找到她媳妇的理发店，她媳妇对我说的话并不怎么上心，看来俩口子又别扭着呢。
后来，他同学的父亲生病，找我们借两千块钱，老付给了两千三，说三百块钱给老人买营养品吧。
二十一年过去了，他没有提还钱的事，我们更没有提钱的事情。今年，我身体不好，没有工作，女儿又辞职复习想考研。我和老付商量了一下，我来当这个恶人，催催这笔陈年老账。
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年一直不提此事？毕竟人家帮我们在先，还借给我们的比我们借给他的多。可最终，唉，现实残酷，老付一个人挣钱，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我们充不了好人，人好你得还有钱，有钱视粪土！
在说因为感激，因为穷过，我想二十一年我给别人留足了时间，空间，毕竟现在的两千挣起来容易多了。
说这些话时我很惭愧，自私自利的为自己和老付开脱似的，毕竟这讨债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口难开，想像别人往我们家一趟一趟的跑真不容易，这借钱的事情从此就不要再发生才对，就没有了讨债的烦恼。再说我可以再等下去，可是我们等了二十一年了，似乎还显得不够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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