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盟是天朝的国宗,效忠天朝,守护天朝安定是其唯一使命。盟主冷寒风从上任盟主手中接过这个位子,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来,他高高在上,可谓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
胸口一阵麻痹,冷寒风急忙运功化解,一阵热气从头顶升起,冷寒风舒了口气,又从鬼门关逃了出来!
他是整个净盟的核心,也是整个天朝的中流砥柱,可他如今却自身难保。
冷寒风苦笑一声:自己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和贩夫走卒一样的普通人。
一只信鸽从窗外飞入,冷寒风取下鸽子脚上的信,不禁喜形于色。终于找到了,自己这条命总算是有救了!
安排好了净盟中的一切事宜,冷寒风独自出了京城。
一人,一马,一剑,纵意人生。冷寒风想起自己当盟主之前的生活,如今都是遥不可及的了。
天色阴沉,雷声远远传来,一块大雨正蓄势待发。大路旁树丛之间,隐隐有屋角出现。冷寒风勒马察看了一下,找到了一条已经荒草丛生的路,相较官道略为窄了些,但也不是人踩出来的,明显是人工修建的,只是年代久远,走得人少了,因此荒废了。
冷寒风驱马踏过荒草丛,径至隐藏于荒草中的房屋前。原来是一座破败的庙宇,虽然有点残破,遮风避雨却也不成问题。冷寒风把马也牵入庙里,捡了些树枝,架了个火堆,掏出干粮,慢慢的吃着。
这样的生活已经有十年不曾有过了。接受盟主之位是为家国天下的安定,可他深心中,向往的还是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什么时候才能再过这样的生活呢?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多年的训练已经能让他轻易区分清楚,什么样的声音带来的是危险,什么样的声音带来的是朋友。
两个人,两匹马同时走入庙门,看到火堆和冷寒风,两人都是一惊,随即拱手道:“我们不知有人在此,冒昧了!马上要下雨了,我们想借此避雨,不知兄台能否行个方便?”
“兄台客气了,在下也是避雨的!请便!”
两人向角落里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冷寒风吃着干粮,猛然想起,这两个人似曾相识,回头看时,那两人也是满脸疑惑的盯着他,六目相对,三个人同时大喊“是你!”随即三把剑同时出鞘。两人中,一人执剑直指冷寒风面门,一人执剑刺向膻中,冷寒风侧身闪过,手腕微转,宝剑从手中飞出,悬在他面前的半空中,剑尖颤动,随着剑影疾速闪动,剑身如分裂一般,分出了七把一模一样的剑,七把剑的剑光围成了一个光环,映着火光,煞是好看。
“万剑归宗!你竟然练到第七重了?”两个人语气之中,已经有了恐惧。
“总算有点见识!”冷寒风声音比剑更冷。
两人犹豫着,眼睛时不时的向门边看,冷寒风知道他们想逃跑,冷笑着道:“我不过才祭出剑,你们就想着要逃,亏得还是消遥宫的左右使,就这种胆量!看在你们宫主的面子上,我饶过你们,还不快滚!”两人得着这一声,也不讲究什么身份,连滚带爬地上了马,飞驰而去。
冷寒风听着马蹄声远去了,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剑气失了支持,幻剑消失,一把剑掉落在地上。冷寒风此时顾不上收拾残剑,挣扎着想要打坐调息,胸口却麻痹异常,瞬间手脚也动弹不得了。这时,马蹄声又响起,刚才逃走的两个人,又狞笑着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就说,冷寒风是什么样的人,手下从来不留活口,今天见了我们兄弟,剑都祭出来了,还能放了我们?”
“冷寒风,你到了阴间,要报仇,只管找宫主,我们兄弟也是奉命行事。”
冷寒风看着两人狞笑的脸和闪光的剑,满心绝望,高高在上的权位,天下第一的武功,此时都变成了笑话。
意识渐渐失去,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冷寒风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却无可奈何。最后一点意识消失时,他隐约听到一阵悠扬的埙声。有乐声相送,总好过凄凄惨惨的上路吧!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埙声悠长婉转,回绕在耳边,似乎还带着一丝异于脂粉的馨香。冷寒风随着乐声忆起了自己往昔的快乐生活,正陶醉其中,埙声却戛然而止,他急忙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屋中的竹床上,旁边坐着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全身上下除了束发的发带,再无其他首饰,腰间佩戴一个小小的香囊,上绣紫色芙蓉花栩栩如生,香囊中若有若无地散出一股草药的馨香。
“是你救了我?”冷寒风自己都不知道声音怎么能这么温柔。从小生长在男人堆里,每天除了武功,就是读书,见人第一眼看到的是人心,样貌从来都是不入眼的,因为样貌最容易骗人;与人相处,时刻保持着警惕,要在对方开口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自己该怎么说;做事从来是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难免有时会有些狠辣。可这就是他的使命,他是净盟盟主,他要做的是歌舞升平背后的事,那里从来没有温柔,只有冷冰冰的权力和刀光剑影。
“你以为呢?”紫衣女却不如冷寒风那么温柔,却也不冷漠,只是说话时颇有斩钉截铁的果断,倒也不失亲切,“哦,对了,我散了你三成的功力。”
“啥?”冷寒风原本有些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急忙坐起来,想要运功。
“不想死就别乱动!”紫衣女淡淡的说。
冷寒风只好乖乖的躺下,满心委屈的说:“你知不知道我练‘万剑归宗’吃了多少苦才练到第七重,你说散就散了,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当今武林能练到第四重,你已经是绝无仅有了,可以算是天下第一了。以凡人之躯想要练到第七重,会受反噬的。不好的东西留在身上,就如同附骨之疽,有害无益,散了反而好。”
“可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恢复的原因,冷寒风觉得自己的舌头和脑子都迟钝了。
“把药喝了,明天就可以下床了,不过这几天不能运功。”紫衣女说完,转身出去了,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回头说,“我叫郁芙蓉,就住在隔壁,有事叫我!”
郁芙蓉,紫衣,紫玉芙蓉?!冷寒风激动得不能自持,她就是自己要找的江湖医怪郁三言的唯一传人——紫玉芙蓉!只有她能救自己,一点没错,自己这不就被她救了吗?还是两次!该怎么感谢她呢?冷寒风原本只是来找紫玉芙蓉治病的,现在,他却有了别的想法,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郁芙蓉……郁芙蓉……名字好听,人也好看——真好看!”冷寒风自己都惊讶,这些话居然出自他的口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翌日,冷寒风早早起来,想要帮忙做点什么,却发现郁芙蓉已经出去了,桌上留有早饭和字条:上山采药,饭后喝药!给你借了衣服,换好后把身上的衣服洗了!水井在村南!
冷寒风闷闷地吃了饭,换上了借来的衣服,大小正好,只是布料和样式和自己在京城做的不能相提并论。他提着水桶向井边走去——虽然从小训练,执行任务时,所有事都是自己动手,可洗衣做饭这种事还是头一次。村里人不时从他身边走过,却没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难道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连盟主风度也跟着变了?
井边有三四个妇女在洗衣服,看到冷寒风,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就是芙蓉救回来的人吧?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
“芙蓉呢?”
“上山采药了。”
“那得到天黑才能回来,你吃饭了吗?不然到我们哪家吃都可以!”
“我吃过了,芙蓉留了饭。”
这里的村民都好亲切啊!
“请问紫玉芙蓉是住在这里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寒风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昨晚袭击他的那两个逍遥宫的人。他不清楚他们的来意,并且发现他们没有认出自己,就背对着他们,自顾自地从井中打水。
洗衣服的人中,有人站了起来,说:“芙蓉上山采药了,你们如果想要看病,明天再来吧!”
两人犹豫了一下,问清楚了郁芙蓉的住处,径自走了。
冷寒风提着水桶慢慢的往回走,边观察逍遥宫的人的行踪。一个乞丐忽然出现,跟着冷寒风行乞,冷寒风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这个乞丐正是净盟中的“小信鸽”之一。小信鸽除非有重大情况,轻易不会派出,如今没有他的命令,那一定是皇帝下令,他们才敢出动的了。
“皇后失踪了,皇上命净盟全力追踪,务必要在大婚前找到皇后!”
皇后?冷寒风一时没反应过来,皇后不是十年前就去世了吗?皇上和皇后鹣鲽情深,一直没再封后,这个皇后——哦,对了,是镇远大将军的女儿,皇上曾提过,为了安抚大将军,要立他的女儿为皇后。
“查到是谁做的吗?”冷寒风一身粗布衣,却是盟主的气势。
“是逍遥宫!”
逍遥宫?劫皇后,找紫玉芙蓉,逍遥宫到底想做什么?
逍遥宫是江湖上的霸主,论德望,一成没有,比狠毒,却无人能及。冷寒风这辈子都不想和逍遥宫再有瓜葛,倒不是怕,是——
郁芙蓉黄昏时分回到了家,看到门口守着的两个就是昨晚上要杀冷寒风的人,心说不好,那个呆子不能运功,不知道怎么样了?面上神色却是丝毫没有变化,径直进了门。
两个人抱拳行礼道:“在下兄弟是逍遥宫左使李从遇,右使李从行,见过紫玉芙蓉姑娘!”
“逍遥宫的人?”郁芙蓉打量他们一眼,昨晚上看到他们逃命的样子,还以为是江湖上的宵小,看到冷寒风落难,以为是他们兄弟用下三滥的手段害人,因此才出手相救,没想到是逍遥宫的人,幸好当时没有露面,不然和逍遥宫结下仇,就再没有清净日子了。
“宫主想请姑娘走一趟,办一件事,事成之后,姑娘就是逍遥宫最尊贵的座上宾,上至朝廷,下至江湖,没有一个人敢跟姑娘为难!”李从遇话虽然说得客气,言辞之间却是霸气十足。
“我只会治病,不会办事!”郁芙蓉冷冷地说,转身走进屋里,四处看了,确定冷寒风没有遇到这两人,略为放心。
“姑娘莫怪,方才是我兄弟俩话没说清楚,冒犯了!宫主有一件疑难杂症,无人能医,久闻姑娘仁心仁术,特来相请,烦劳姑娘走一趟!逍遥宫上下铭感五内!”李从行说话更为和气。
郁芙蓉知道这趟差是怎么也躲不过的了,说:“好,我跟你们走一趟!不过我有一样重要的药材,是我炼制丹药必不可少的,只能在黎明时分采摘,你们且等我摘了,明天一早动身!”
李从遇兄弟俩怕夜长梦多,只是又怕得罪了她,只好同意。
“你们晚上别在我家周围乱转,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名声要紧!”
“好,那我们兄弟就到村口的庙中栖身,明天一早来接姑娘!”
天微微亮时,李从遇兄弟俩就来请郁芙蓉。郁芙蓉背着药箱跟他们出了门。昨晚她等了一夜,没有等到冷寒风,心始终放不下。她故意遣开李从遇兄弟,就是怕冷寒风会遇到。
不出现也好,说不定已经躲到别处了。
逍遥宫的所有情报都已经了然于胸,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冷寒风趁着夜黑风高,悄悄溜进了江湖上的“皇宫”。并且顺利到达了郁芙蓉的房间。
郁芙蓉正在配药,看到冷寒风进来,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你没事吧?”冷寒风紧张的问,“她找你干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你这么啰嗦,平时怎么掌管净盟的?”
“你知道我的身份?”冷寒风很惊讶。
“江湖上,能把万剑归宗练到第七重的,就只有净盟盟主冷寒风了。你平时也这么迟钝吗?皇帝让你掌管净盟不会觉得危险吗?”
冷寒风一时说不出话,呆呆地看着郁芙蓉,忽然反应过来,说:“逍遥宫主要你做什么?她为什么要劫走皇后?”
脚步声响起,冷寒风纵身跃出窗外,足尖点地,飞身上了房顶,离开了逍遥宫。
大婚之日,皇上和皇后举行了隆重典礼,受百官朝拜,普天同庆。
冷寒风在皇上大婚后,向皇上告了假,到小村中去陪伴郁芙蓉。
从逍遥宫回来后,郁芙蓉一直对他淡淡的,让他很着急上火却无可奈何。
当天在逍遥宫,不告诉她那些事就好了!可不告诉她,又怎么安排计划,能救了皇后呢?
原来,当天冷寒风见到郁芙蓉时,得知逍遥宫主劫皇后,是为了让郁芙蓉把她变成皇后的样子,自己冒充皇后,掌握后宫。
“她说要你永生臣服于她,永世跪在她的脚下!你怎么得罪她了?”郁芙蓉终于出现了一点点好奇的表情。
“很久以前,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对我情根深种,要嫁给我,我当时对男女之情完全没有感觉,而且她生性多疑善妒,不是良配。我就拒绝了她。她苦苦纠缠,我没办法,就说了狠话——”
“什么狠话让她恨这么深?”
“我说,她想嫁给我,除非脱胎换骨,否则以她的容貌,今生都别妄想!”
“嗯,这次倒真是脱胎换骨!她要把自己变成皇后,大概只是想报复你的绝情!”
“先不管这些,你听我安排,其他的以后再说!”
冷寒风要郁芙蓉给皇后下了假死药,逍遥宫主正忙着让郁芙蓉给自己用药,顾不上别的事,让人随便处理就好。冷寒风趁机把皇后救了出来。
逍遥宫主成功变成了皇后,被前来营救的净盟中人接回京城,却在回到京城的路上,暴病而亡,逍遥宫也在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从此消失于江湖。
回到村中的路上,冷寒风问郁芙蓉:“逍遥宫主生性多疑,她怎么会放心你对她用药?”
“她给我下了连心盅,如果她死了,我也活不了。”
“那那那……怎么办?”冷寒风从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
“那些东西对我怎么会有用?不过是她以为有用罢了!”
冷寒风痴痴笑着,觉得阳光明媚啊,春光灿烂啊,虽然当时是晚上。
井边的洗衣妇人看到冷寒风又来打水,说:“芙蓉心好,年龄大了,我们村里的人都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那天看到你,相貌还算英俊,言行举止也还文雅,想着能和芙蓉成个良缘呢,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让芙蓉动心啊?”
冷寒风心想,怪不得你们当初对我那么热情。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惹芙蓉生气了?”
“你是不是有家宝了?我们芙蓉可不能做妾!”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冷寒风居然插不上话。
“你打水还是打井,还不回来?不打算吃饭了?”郁芙蓉一手拿着锅铲,叉着腰站在门口向冷寒风大喊。
“来了来了!”冷寒风慌慌张张的提着水桶往回跑。
微服私访的皇帝看到这一幕,说:“这真是冷寒风吗?难道他也脱胎换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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