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梦结婚的时候，心里有一刻想到琴代语。当新郎朝她走来的时候，她打量着眼前交往一年的男人，比自己高了一头，健身的习惯让他保持着近乎完美的体型，同样完美的是他的身材比例。短发，干净，当他看她的时候眼睛总是那么温柔。她想不起来接受他是因为他笑的时候她都能想到月光，还是因为他说她眨眼睛的时候像蝴蝶在阳光里扇动着翅膀。
她看着他，他半跪在她身前，那一刻她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
在封校之后的来年春天，推迟的集体活动，便在春天刚开始的时候，又都恢复起来。
“高音，下一个。”
“高音，下一个。”
“低音，下一个。”
多媒体教室里，一百多个学生坐在座位上，等着喊到名字上去试音。
向什琪坐在电子琴前面，文人梦站在旁边拿着名册，做着记录，在试完音的人名后面勾划上高中低。
“啊啊啊……”
向什琪一只手放在琴键上，另一只手挡住额头，红着脸无声的笑着。文人梦也憋着笑，当看到琴代语尴尬的看着两个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用名册堵着脸大笑起来。
琴代语又啊啊啊了起来，“行了，行了。”文人梦打断他。
“这个……”向什琪抬起头看着琴代语。
“五音不全。”文人梦盯着琴代语开着玩笑说。
琴代语挠着头，一副害羞的眼神和向什琪对视着。
“宝贝，生日快乐。”男人弯着腰点燃蜡烛，“福有什么愿望哇？”
坐在老人身上的孩子咯咯的笑着，然后憋了一口气，“噗……”一口长气吹灭了点在蛋糕上的蜡烛。
文人梦看着吹灭的蜡烛，烟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在房间里飘散着。曾经有那么一刻，她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可是眼前，丈夫忙碌的身影，妈妈幸福的笑声，这一刻似乎有都是那么的真实。
她当妈妈已经三年了，在刺鼻的气味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她想起结婚那天，房间里面母亲陪着她，留着眼泪，眼泪的含义很复杂，或许包含了喜悦，自豪，不舍，幸福。她站在窗户前看到楼下接亲的车队，那一刻她突然想一辈子陪在妈妈身边。她记得要生孩子时自己的恐惧，宫缩的疼痛让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要生孩子。她想起看见孩子第一眼，不明的流着眼泪。她想起孩子第一次喊妈妈时候的那种喜悦……
“妈妈……”文人梦缓过神来，接住了一份蛋糕，微笑着看着孩子。
“小梦，去陪孩子吧，我来收拾。”
安置好孩子之后，文人梦躺在床上，男人把书放在床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我想你了。”
文人梦盯着屏幕呆了一下，回到：“我也是，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吧。”
“过段时间，我想去以前的学校一趟。”文人梦把手机放回原处说到。刚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惊讶，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男人合上书转过身子，看着她：“要去四川吗？”
文人梦点着头。
“嗯，放心去，家里有我呢。”男人温柔的笑着。
一辆出租车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停在了一颗桂树下面。
“师傅，对，就停在这吧。”车里面的乘客说到。
“好的。”说完司机拉上手刹，回头看着乘客说：“前面还有段路，你顺着这个路走到尽头就到了。”
“嗯，好。谢谢师傅了。”乘客打开车门走下车。
“没什么的，”司机小跑着下了车，“你要是回来的时候，可以打电话喊我的车。”说这从上衣胸前的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的电话。”
乘客接过名片又道了声谢。
她打起伞走了几步，没有听到雨滴的声音，便一只手斜撑着伞放到腰间的位置，抬起头，眼睛却平视着看着前面的路。雨已经停了，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她收起伞套上袋子放到挎包里。刚进入十月份，也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空气里的湿冷让人想到深秋，像在夜色正深的时候，整个身体浸没在凉水里。风吹动起她灰色的风衣的后摆，她又长舒了一口气，拉紧了衣领。
门卫端着钢制的饭盒坐在门口，意识到有人朝他走过来，他抬起头看着走过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由吃惊到难以置信：“啊！”他慌忙的放下饭盒站起身迎到女人身边，“啊，文老师。”他笑着，“真的是你，真的是文老师啊。”
“张师傅，”文人梦拢了下头发，“好久不见了。”
“是啊，”他搓着手笑着，露出他乐观的上牙龈。“何止是好久啊，好多年了。”
“时间过的好快啊。”
“时间过的真是快啊，都已经快5年了吧。”
“是啊，5年了，”她看着学校的大门，又透过大门看着校园里面，“这里还和以前一样。”
门卫回头看了一眼：“倒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学校，楼也没变。不过，学生每年都会换，唯一不变的就是我这个半截已入土的老头子了。”
“我看张师傅能长寿呢。”文人梦微笑着看着他。
“什么长寿不长寿的，让我多看看孩子们我就满足了。”门卫说，“昨天就听校主任说了，你今天过来，你先进去办正事吧。”
“嗯嗯，好。”文人梦点着头，和门卫告别。
旗子，乒乓球台，篮球架，一切都像过去那样。时隔多年，再次回来，却好像一直未曾离开过。
也许，如果能相聚，所有的分离都是短暂的；可分离，却觉得相聚是虚幻的。
响霓树，站在校园里，她眼睛定格在跷跷板旁边的那棵树上，可是，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看了一会，她才注意到是旁边多了几颗桂树。
方形的窗户，可以滑动的玻璃，一面窗户打开着。孩子们认真的盯着前面，顺着孩子们的眼睛，她看到讲桌后一个人的身影：不合身的黑色外套，因为太大像是挂在身体上一样，一只手拿粉笔写着东西，另一只手扶着黑板，手腕上是向什琪送给他的手表。
“代语！”她心里低声喊着。那一刻她忘记了抬起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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