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什琪日记(一)

作者: ff8ac3171e68 | 来源:发表于2018-12-17 19:03 被阅读28次

    琴代语来回翻滚着身体,一会把手臂搭在车厢壁上,一会又翻过来把腿伸在床外面的扶手挡板上。他睁开眼,叹了口气,歪着头看了一眼窗外,漆黑一片,只有车厢里某一处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尝试用小腹深呼吸,他告诉自己,然后用被子包住头,胳膊放在被子的外面紧紧的压着耳朵。最终他转过身子,趴在了床上。

    头顶广播里播放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好像有意要打搅自己。坐了将近24小时的火车,一夜不安生的睡眠并没有消减多少疲乏。在仅能容纳平躺着身体的空间内,琴代语的身体奇怪的扭曲着,他很想睡,可是车厢的晃动,婴儿的哭叫,让他完全没有了睡意。几个小时前,世界上好像就还只有他一个生物,几个小时后之后,竟然全都活了过来。他佝偻着腰,快要将身体对折了起来。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下面,最后眼光停在了对面下铺,上面坐着一个50岁左右的女人。女人应该醒了有一段时间了,戴着灰色的边框眼镜,在用红色的毛线织着袜子。琴代语盯着她的手,左手握着已经织好的部分,右手小拇指勾着线,食指绕着毛线送往针头的方向。有时候她会停下来,两只手放在腿上,眼睛从镜框上面瞥出来看着坐在她床头的一位年轻的女人。

    “我家孙子可懂事了。”她笑着说道,很自豪的样子。

    年轻的女人温柔的笑着看着她。

    “每次我出来的时候,我家媳妇都会对我孙子说,宝贝,给奶奶一个拜拜。”老女人很满意的笑着,“然后我家孙子,就把手放在嘴唇上,‘mua’的一下。”

    年长的女人看见年轻的女人很有兴趣的看着她,就继续说道:“就这样。”她放下手中的袜子,用嘴亲了下手心,然后快速的冲外翻转手掌,对向年轻的女人。

    “这样哇,”年轻的女人顺着耳朵挑了下头发说,“你家宝宝真的好懂事哇。”

    “有时候还用两只手呢。”老女人满脸自豪。

    “那你当奶奶的肯定很幸福啊。”

    “什么幸福不幸福啊,只求孩子们过的好。是吧?”老女人看着她,见到她赞同的点着头,又问道:“你家孩子会飞吻么?”

    “嗯……”年轻女人沉默了一下,“不会,他还没学会,我这次回去教他。”

    “怎么不会哇,很容易的嘛。”她怀疑的盯着年轻的女人。

    “我家宝宝,我很久没见了。”年轻的女人尴尬的靠着隔间的墙壁。

    “不会吧。怎么不把孩子带在身边啊。孩子还小的时候一定要带在身边,虽然现在……”老女人嘀咕着,拿起床上的袜子,继续织了起来。

    琴代语盯着女人看着,有那么一会入了神。车厢里面传来即将到的下一站站名和早餐用餐时间的的广播声,打断了他继续听她们对话的想法。车厢里的广播,让他想起上学的时候,大一寒假回来之后,发现宿舍楼道两头分别装了一个黑色的音响。每天早晨六点半的时候都会准时从那里面播放五分钟的音乐,即使紧闭着窗户门,甚至把有缝隙的地方全部用纸塞上,巴赫,莫扎特,肖邦,李斯特,海曼,舒伯特还是折磨了他长达三年之久。后来出于对古典音乐的恐惧,或者,也许是从那时候起,他就下定了决心,如果非要在无聊的生活中作出苟延残喘的选择,他宁愿一个人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去寻找但丁,歌德,普希金,甚至是唐诗三百首,也不会去听任何形式的音乐。

    那时候,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内,四张上下铺的床,满满的住了八个人。宿舍内的暖气像是要弥补冬天里消失的夏天一样,疯狂的加着温,以至于睡觉的时候,如果不光着膀子,第二天醒来,会闻到刺鼻的汗液味道。一开始如果说只是讨厌,可后来甚至发展到身体上的厌恶:集体的叫床广播,丧心病狂的古典音乐,灭绝人性的宿舍温度。他想了想,也许烦闷的只是这种统一的形式,对于这种事情的本身到没有对这种形式厌恶的程度深。

    他往后斜着身体,在枕头下摸索了一会,从下面找出了手表,看了下时间7:30,无论如何也该起床了。这个时候他突然羡慕起来下铺的空间,好像在那里不仅能让你随意的织毛衣,还能让你肆意的蹲跳摔跤翻跟斗。

    就在他正准备要下去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制服,身材微胖的女人推着餐车停在了他的床铺下。女人气喘吁吁的,额头上出着汗,左手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毛巾里面裹着一把零钱。

    过道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对推着餐车的服务员笑了一下,琴代语看着餐车走过来的女人,胸前标牌上写着列车播音员,右眼角上部长满了疙瘩,琴代语在心里搜索着相关的词汇,扁平疣,瘊子……。播音员走到餐车处,两只胳膊支了起来,夹着身体的两侧,侧着身子走了过去。琴代语看着走过去的播音员,心里产生一种敬佩,虽然他讨厌广播里播放的声音,可是当见到声音发出者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一点震惊,他很难将眼前看到的这个女人,和广播里发出的声音联系在一起。

    餐车服务员喊着早餐15元一份,看了一周,见没人理她,用毛巾擦了下汗,继续推着车子往前走。

    餐车过去后,琴代语翻过身子,脚伸到下面扶梯上的横栏上。下到一半的时候,织袜子的女人抬起头,眼睛从眼框上面伸出来,琴代语很不喜欢她那种看人的方式,像是不经意,又像是专门打量着你。那种眼神后透露出来的像是不满意年轻人这么晚才起床,又或者是,嫌弃从上铺爬下来的年轻人的姿势不够优雅。

    从下铺的床下找出鞋,鞋子已经被踩到变了形。他拍了拍上面的土,套上之后站起身,伸手去拿放在头顶的货架上的行李。从竖款的黑色手提包里,掏出装着洗漱用品的收纳袋,晃悠悠的走到车厢一头的洗漱池。两个洗漱池,其中一个堵塞了,上面飘着几根泡面,可能是因为在里面泡了很久的原因,面条膨胀的很厉害。池子里的水随着车身摇晃着,如果路过转弯,或者不平坦的地方,那些淡黄色水随时都有可能从里面跳出来。他拧开水龙头,用水杯接了点水送到嘴里,挤了牙膏的牙刷放在水龙头下冲了一下。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这个习惯,奇怪的是,他当时忘了问原因,后来也忘了这个问题的存在,可不知不觉中竟养成了这种习惯,还一直照着那样做了下来。

    那个身影又在他脑袋里浮现出来。红色的一栋三层建筑,在一楼四面全是镜子的房间内,她穿着红色的紧身上衣,黑色的束脚运动裤,厚鞋跟高脚弓的运动鞋,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在她长长的脖子和盘起来的头发上,她蹦着,跳跃着,转着圈,开心的笑着。

    “要把挤上牙膏的牙刷放在杯子里用水涮一下。”他印象中那个女孩站在阳光下对他说。

    “为什么哇?”

    “你刷完牙,我再告诉你!”女孩笑嘻嘻的跑开了。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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