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熏狗獾子
“弹棉絮啰,有棉花的拿来弹——”村口,一个背着大木弓的人悠然地边走边吆喝,不时用手中的木锤敲击一下那牛筋做的弦,“嘣——”的声响清脆而悠远,一波一波荡漾开去。“弹棉郎,弹棉郎,弹床棉絮铺新床……”我们一群孩子随着吆喝跑出去,一面拍手一面围着弹棉郎蹦着跳着,唱着自编的儿歌。要加工棉花的人就会出来问价、谈条件。常常有人一面从家里拿出去籽的棉花一面嘴里念念有词:“短命的狗獾子,至少糟蹋了我一床棉絮……”
狗獾子可是农人心头的恨,那种动物外形与狗有点相似,比狗个子稍小而结实,扁扁的头、尖尖的鼻、耳朵短,颈脖子短粗,尾巴也较短,四肢短而粗壮,奔跑速度快,四只爪子强劲有力,是掘土高手。它们昼伏夜出,白天躲在洞里,晚上就出来干坏事。
狗獾子是特别狡猾的动物,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动。清幽的月色下,一地棉桃低眉垂首,在绿叶的掩映下静静成长着,只等大太阳一晒便裂开肚皮,露出里面洁白的棉花瓣。蟋蟀借棉桃为舞台,尽情舒展歌喉;青蛙在池塘荷叶上扯开嗓子相和……这时候,狗獾子开始出动了,它们偷偷摸摸从洞里钻出来,警惕地在洞口四处张望,没有发现情况后便飞速溜进棉田,专门寻找那个头大的嫩棉桃下口,地里便传来“沙沙沙”的声音,一晚上就有不少的棉桃遭殃,叔伯大妈们恨得咬牙切齿又拿它毫无办法。二叔曾拿着猎枪、带着猎狗蹲守了好几个晚上,虽然收获了几只野兔,却连狗獾子的一根毛都没有见到。狗獾子成为大家心头一道解不开的结。
小哥是院子里的孩子王,也是主意最多的一个。一日,他把院子里的孩子召集在一起,宣布了他的重大决策:烟熏狗獾子。那精彩与刺激让我们一个个激动不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说干就干,认准一个有狗獾子脚印与粪便的洞,我们分头行动,找来红辣椒、锯木面、柏树枝等,在洞口堆积起来,又把田埂附近所有的洞都用石头和稀泥封了起来,然后我们就开始在洞口点火,柏树枝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锯木面明明灭灭,辣椒发出刺鼻的味道,我们趴在洞口,轮流用蒲扇把浓烟往洞里扇。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动静;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动静……回头看看我们,一个个都成了小花猫,被熏得眼泪鼻涕长淌。好几次有人想中途退出,都被小哥命令着又乖乖去折柏树枝。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我们听见洞里发出了声响,大伙立即来了劲,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瞪着黑漆漆的洞口,手里紧紧攥住早就准备好的石头、木棍,“呲溜”一下,一个棕黑色的身影从洞里冲了出来,“追,打——”,小哥一声令下,我们追着那个小东西激动而兴奋地吼着,也许是吓坏了,也许是眼睛被熏得看不清路了,那狗獾子一头钻进旁边的草丛,露出一个屁股在外面便不跑了,棍棒石头一起落下,一阵凄惨的叫声后,狗獾子不动了,闻讯而来的石匠堂兄把狗獾子剐了,和我们一起就着洞口的火把肉烤了,那肉可香了,吸引来了整个院子里的人来分享。
那天,我们如过节一般,热闹了许久,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棉桃都没有再被糟蹋,那年的被子,也格外厚实格外暖和。
节节草四十七——【烟熏狗獾子】 节节草四十七——【烟熏狗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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