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苦寒,北风劲吹,天地间一派肃杀。
店中客座三三两两,大多跺脚擦掌,或者独咽烈酒,并无喧哗之声。只是厅中取暖的柴火烧得啪啪作响。
少年正是这时走入店中,浑身铺雪,斗笠之上更是层叠似毡,带着一股冷风坐下,座中就有了些许骂声。
小二上前,殷勤寒暄。
“一壶酒,两斤牛肉”少年字字珍惜,取下斗笠放在一旁。
小二作势擦擦已经遍布刀痕的腌臜桌子,然后高喊一声“一壶热酒,两斤牛肉”跑到后面去了。
少年拍去身上雪花,整顿了一番,复又坐下。拿出一块雪白的绢帕,仔细擦着面前的桌子。
有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哼了一声,用不高不低刚好让屋子里人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原来是个小白脸,这大雪天的出来折腾什么啊,哈哈”,一语入水,涟漪层层,顷刻嬉笑一片。
少年面沉似水,白皙的脸上因为屋子里的暖气,烘得渐渐有了红晕,但也只是自顾自的擦桌子。
小二很快将酒肉送上来了,摆在桌子上,汁水四溅,一副潦草。
少年又说了句“拿三根筷子来”,头也不抬,仔细的收拾碟子里的肉,取出贴身的一把银刀,亮光闪闪,很是精巧。
小二不明所以,只好跑去拿筷子。
“哎哟哟,还是个讲究的主儿”说完哈哈一笑“要是真讲究,这大雪天就不应该出门啊”
少年还是不声不响,待小二拿来三根筷子,碟子里的牛肉已经被切摆得整整齐齐,一副好卖相。
“客官慢用”小二笑着退去。
少年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只亮晃晃的酒杯来。遍体黄金,缀以各种宝石,实在是件难得的稀罕物。擦净,斟满酒水,一个人喝了起来。
一袭黑衣,面若覆雪,手持金盏,自斟自饮,当下的客人无人不心头一赞,好生俊俏的少年郎!
“要不要大爷我陪着喝一杯啊”之前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起身只说了这一句。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筷子已经从他的太阳穴插入,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委顿下去了。
再看那少年桌上,只剩两根筷子了。
露了这一手,整个客栈就静下来了。北风似乎吹得更紧更猛了。小二胆颤一身,走进后堂。
可那少年,手里还是拿着那个黄金盏,不动声色的喝着。仿佛一切与己无关。
过了好一会儿,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剽悍汉子站起来,刚说一句“你这少年怎么如此残忍”,话音刚落,筷子同样横穿他的天阳穴,即刻送命。
这下客栈中的人都坐不住了。不敢再多说一句。
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雪了,打在窗户上,阵阵作响。
不知道是从哪一个开始,客人们一个个的悄悄从后面都走了。
惹不起,自然是要躲的。
本来人就不多,这一走,客栈更空了。小二吓得不敢再出来。
只是厅中坐着少年,还有角落里一个趴着睡觉的中年汉子。
这汉子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还要睡多久。
少年饮着酒,喝的很慢。牛肉摆在面前,可是他并未瞧上一眼,许是嫌弃不洁。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睡觉的汉子,目不转睛。时间都要凝注了。
“想不到不过两年,公子的功夫进步不少啊”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手里握着一把大刀,对着少年站着。
少年轻轻一笑,放下杯盏。
“我倒得感激你们的赐的灭门之祸了”他看向中年人,双眸似有水汽氤氲。
“不过对于报仇,我并不着急”他又拿出绢帕,擦干黄金盏,慢慢放入怀中。然后将绢帕叠好,搁在桌子上。
“因为,我总算知道,一刀见血可比不上慢慢折磨让人痛快”他邪魅一笑,满面春风,美好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
“我就这样跟着你,看你还怎么害人,看你还能逃到何处”
中年人一脸怒气,举倒直劈,少年步履轻盈,刚刚闪过。
接下来中年人仿佛气急败坏,胡砍乱劈,刀已经乱了章法,可是就是无法靠近少年,更别说沾一沾他的衣角了。
“你本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我父母待你不薄,可为着一本秘籍,你竟伙同外人,杀人烧屋”少年一字一句,轻轻说来,仿佛是在讲一件旁人的故事。“最可怜的是我姐姐,竟被你们活活折磨致死。你说官府不管,江湖不管”少年突然一笑“那么只好我自己来管了”
“我苦心远赴塞外极寒之地,在那里荒无人烟的地方,总算是练成了我家的功夫,眼下,我可要看看还有谁来欺辱于我”少年语调渐渐高了。在满屋子的温暖中,已经像冷刀子般搁在中年人心里。
今日算是逃不了了吧!
中年人气踹如牛,怎样也奈何不了少年,动得他分毫。
少年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就像到手的猎物不着急,安然若素。他绕着中年人慢慢踱步。
“要杀便杀了”中年大喊一声“哪里那么多废话”他猛冲过来。
可是还未到少年跟前,一根竹筷已经横穿他的太阳穴,血流满面,委坐于地。
少年神色不动,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带上斗笠,整顿衣衫,出门去了。
过了许久,许久。小二在后堂里没听见声音了,才小心翼翼的跑出来。
大厅里三具尸体正是今晨一起来打尖的三个好汉,此刻竹筷横贯头颅,眼睛都没有闭上。他不敢乱动,只好去收拾杯盏,晚些再去通知当地的官府吧。
后来他才发现,那个厉害的少年人,一块牛肉都没有吃,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摆在碟子里。只是旁边的酒壶尽了。
一块碎银子放在牛肉之上,亮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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