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听到“逼仄”这个词儿是从我朋友口中。
那天,我们吃完晚饭,看过电影,在朝阳大悦城漫无目的的晃荡。她跟我说:我们再多逛一会儿吧,赶最末班的地铁,我实在不愿意回到我那个逼仄的”家“。
我去过她的房子,一个二居室住了五家,她住其中一个隔断,像一片儿方尺一样的窄条,没有窗户,阴暗,霉气。
我想逼仄这个词用的真妙。
我的情况也好不多少。当时我住在东四环一个民建的二层小公寓里,公寓在城乡结合部,靠着一个废弃的化工厂。周围都是未拆迁的平房,住满了南来北往的小商贩,卖菜的,贩肉的,理发的,馒头店的.......甚至公寓出门200米的地方还有一个公共澡堂。
公寓里很多都是像我一样刚毕业的小姑娘,小情侣以及宅男。每天早上6点半开始,一楼的公共洗漱区域挤满了人,为了避免拥挤,我每天六点钟起床。公寓的浴室太简陋,冬天总是吹着穿堂风,我就花五块钱去澡堂洗澡。
有一天,我生病了没去上班,呆在自己的屋里看书。一个姑娘敲门,我开了门,她自我介绍说是隔壁的。她说:我看你刚才去打水,脸色特别差,正好我在煮糖水,给你端来一些。在孤苦伶仃的时候被人这样关心,我心里特别感动。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偶尔一起吃饭,逛街。姑娘告诉我她在一个传媒公司工作,平时特别喜欢唱歌,以后的梦想是当歌手出专辑。我听了又敬佩又神往,我说:好啊,反正我们都还年轻,好好努力吧。
有天下班,姑娘来到我房间,神神秘秘的跟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些能赚钱的资源,我一听是赚钱很是有兴趣。姑娘说:我告诉你,某某老板想找一个刚毕业的姑娘......
那个时候我刚出校门,不谙世事。听了她的话顿时觉得热血冲到脑门上。她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感感觉自己被羞辱。姑娘看出来了我的不悦,赶忙说:我也就是说说,你不感兴趣算啦。
此后,我删掉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不再跟她说话。
我把这件事,委婉的告诉了一个同事。我同事翻了一个白眼说:你住的那一片就这样啊,那么脏乱差的片区,三教九流做什么的没有,你要觉得不舒服就赶紧搬吧。
我朋友知道了特别的担心,她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来帮我搬家,在她那个不到6平米的小隔断里,我们相依为命了一个月。
二,
小B告诉我,她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的恶就是通过租房。
那个时候她住在一个二居改成三屋的隔断里。她的一个同学来北京面试,因为她房间的床实在太小,而恰巧主卧的姑娘在租约到期前离开北京回了老家,征得主卧姑娘的同意后,她把同学暂时安顿在主卧。准备等同学落实好工作后,再陪她一起去找房子。
刚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她们从外面吃饭回来,看到主卧里同学的东西被扔了一地,同学的手提电脑也不见了。想起来吃饭的时候中介曾经给她打电话说要来定期检查,于是打电话给中介。
中介很坦诚:对,东西是我扔的。我凭什么扔你的东西?那是你的东西么?你好好的隔断不呆着,蹿什么主卧?你住主卧么?
小B一再强调自己跟主卧原来的租户商量过,是经过允许后才住的,而且朋友住两天就搬走了。
对方说:我管你们商量不商量,没签合同住了就违法,你违法入侵还不准我扔东西?。
后来小B急了,说:电脑,电脑你总要还给我们吧,我同学所有的资料,毕业论文都在里面,你还我们电脑,我们不住了还不行嘛.......对方挂了电话。
当时已经晚上10点多,两个姑娘没有办法,只能电话报警。民警来了说这个社区每天因为租房产生的纠纷不下5起,但是他们也无能无力,这是属于民事纠纷,除了调解,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民警给中介打了电话,中介来了3个彪形大汉。调解的结果是:隔断违法,必须拆除,小B十天之内必须要搬走,未到期的房租和押金双方自己协商解决。
小B说民警走的那一刻,她很想哭着求他们:你们不要走,我们害怕。
离开的时候,有个中介回头看她一眼,恶狠狠的说:快滚,不让老子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小B跟我说,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而她的同学一直岁月静好的生活在学校,遇到这种情况更是吓得哆嗦。她特别想哭,但是她不敢,她怕她哭了她同学就就崩了。
那天晚上,两个姑娘搬了屋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死死的抵住门。
第二天,迅速的找好房子搬家,一刻不敢停留,她怕中介随时会破门而入报复她们。
她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忘记那双恶狠狠的眼。
三,
小C刚来北京的时候住在北五环的一个回迁楼。隔壁卧室住了1个男生,瘦瘦弱弱,话不多。
有一天她忘记带钥匙了,敲门是一个女生来应的,画着浓妆,穿着丝袜,踩着高跟鞋。她下意识的以为是隔壁男生的女朋友,说了一句:哦,您是来找***的啊,女生说:我就是***啊。
她心说:开什么玩笑。女生说:你好好看看我。
她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张脸,厚厚的粉底,夸张的睫毛,晕掉的眼线,怎么看都是一个女孩子。女孩拿下发套,妖妖娆娆的笑着说:你再看看,就是我。
哦,真的是隔壁那个男生。当下小C特别吃惊。
男生告诉她他在附近会所上班,前几天刚从泰国做完隆胸手术回来,还拿给她从泰国带回来的咖啡让她品尝。
她接下了,回到房间迅速扔进垃圾桶,她觉得脏。
她想:我不能跟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我要搬家,立刻,马上。
她在网上找好了房子,随时准备搬走。她跟房东打电话,问提前退租可不可以返还一部分押金。房东说下班过来先验收下家具有没有损坏。
她在客厅打的电话,那个男生蹒跚着从她身边走过,问她:你要走啦?她礼貌的回说:对啊,找到一个新房子,能离工作近一点,你今天好像气色不好啊。
男孩说他术后恢复的不好,现在特别疼。
她心想:活该,没有尊严的人,不自爱。
晚上,房东来了,借故检查家具地板,呆在她房间不离去,对她动手动脚。
正当她无计可施,准备报警的时候,那个男孩敲门说:你在干嘛呢,不是说好了要来打牌嘛,快,三缺一,就差你啦。
房东说:你提前走,属于违约,你的钱一分都不能退。然后扬长而去。
搬家那天,小C给男生炖了一只鸡。
她说:我没有资格嫌弃他,我们的房子是租的,生活是租的,有时候连尊严都是租的。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同样都是租客,谁又能比谁更高贵呢?
四,
现在的小B,回到家乡,养花种草,过的平淡幸福。
小C通过自己的努力加上机遇,在北京开创出了属于自己的事业。
而我,在北京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大,但终究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当年一床之亲的朋友,遇到了懂她疼她的人,结婚生子,当了幸福的妈妈。
某次我们聚会,我跟她们提起这些陈年旧事。她们说:记得,怎么能忘呢,那个时候咱们怎么就那么怂呢,换成现在不找人打折他们。
我说:就知道嘴巴耍狠,当年你们跟我说这些事儿的时候特别崩溃,眼睛哭得通红。
她们哈哈大笑:啊,还有这事儿啊,真他妈是怂啊。
小C突然说:倒是不知道那个曾经救过我的男孩现在怎么样了。
大家都沉默了。
五,
小C曾经说:以前,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苦逼,我的同学们,爸妈给准备了房子车子,安排了体面的工作,而我,却要天天挤着苦逼的5号线,从北到东,花掉一个半小时去工作。为了一个单子喝酒到吐,为了一个方案通宵熬夜,我见过凌晨一点,二点,三点,四点,五点.....很多点的北京,可但凡有的选,我他妈哪一点都不想见。
但是后来,我想通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谁又不是同样经历过或正在经历着苦。我的底牌不好,选择不多,除非命运眷顾我,不然我很可能一辈子永远在金字塔下。当我认清这个现实,我就不怨了。我开始更加拼命的工作,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多努力一点,我就能有多一点选择。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于我,苦,就是我人生的真相。当我认清真想,我就放弃了愤怒和争扎。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4天]
网友评论
人活着不容易,努力活着,努力生活!!!加油!!
顺便提个建议,如果能将故事中的ABC名称换成人名就更完美了。👍
说到心里去了
大四那年实习,也是跟人合租,一个东北的男人带着老婆孩子租了一个套三,然后又把次卧和北卧分别租给我和另一个姑娘,所以那个男人就算是二房东。
一开始都是客客气气的,结果房子到期的时候,仗着自己彪形大汉,蛮横的扣押我们的押金,说什么厨房断电了,肯定是我们做饭把墙里面的电路烧毁了;我们建议让物业来修,费用三家平摊,他又不让物业来修,因为他还欠物业的钱,他想偷偷搬走。最后趁他不在家,我和那个女生去试了一下,哪有什么短路,就是总闸落了,不知道是电路跳闸还是真的有人故意搬下来的,我们就拍照录像,他才没有揪着电的事情说。
后来又说我们用水多,合同上原本写着每月交多少水电费,结果他硬是要求我们按照他拿来的单据均摊,高的离谱。当时年轻不懂事,也看不出单据的真伪。我只是想说,费这么大心思,一共也就克扣两个刚毕业的学生几百块钱,发不了家致不了富,但是却可以成为做人一辈子的污点。
然后努力着告诉自己,谁让你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