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君｜得与失

（文章原创，文责自负。）

文：雁君

      “得与失”，得失是起点、是终点、是过程？

    对于成年人来说，在人生的过程中，来回顾生活里的“得与失”，会有怎样的思考？

    来说说这些年生活里的得与失吧！

    我第一次接触到残疾人艺术团，那是2013年的1月份，右腿不方便的我，认识了很多比我更不易的“他们”，他们中有看不到这个多彩世界的视障朋友，听不见任何音律的听障朋友，双脚无法感受大地温度的肢障朋友，比起他们，我似乎容易很多。

      在一个春花烂漫时节，我安排了一次户外活动，带着这些极少出远门的小伙伴们去踏青。

    乡间山岫生烟、和风吹佛，在志愿者的助力下，他们跨过了平时过不了的桥、走不过去的路，志愿者成为了他们能跑的脚、灵活的手、能望的眼，他们在青山黛水间流连忘返，心旷神怡，感受大自然的美好。

      一位叫子涵的盲童，在他用双手去触摸水面的那种惊喜感，让我热泪盈眶。也许是因为相似的命运，我的心和他们挨得很近，也许是因为有太多个“子涵”的召唤，在公益带了这支队伍两年后，在相关领导的邀请下，我辞了自己的工作，全职投入到这份工作中。尽管收入微薄，尽管有过思想斗争，但是知道，这会是一份有意义的事业。为了持衡自己原来的收入，我又重新兼了一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我想用我小小的力量，再去带动一些力量，去帮助他们实现艺术梦想，迈向更大的舞台。

      团队整体节目质量的提升，是一个艰辛漫长的过程，成员们必须要有专业导师来提高艺术水平，艺术团需要好的代表性创作作品。

    俗话说：“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比起健全人，这些特殊的成员们，首先他们要克服身体上的障碍，背后要付出常人难以想像的辛苦。

      在最初组建一支残疾人的乐队想法，到走向舞台，成员们整整磨了近两年时间，有几位成员都是从零开始学乐器，其中盲人成员他们看不见乐器和曲谱，他们就靠双手去摸，摸对、摸熟乐器的结构和位置，再用手机翻译曲谱，一次次的听、一次次的摸，几十次、几百次，因为热爱，所以坚持。音乐是他们心中看得见的光明，他们用音乐来还原这个世界的色彩。

      在安排肢障成员们排练轮椅舞蹈时，他们很兴奋和开心，双腿不方便的他们，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跳舞，他们有吃苦的精神，在轮椅旋转的过程中，双手磨出水泡、磨出血，贴上创可贴继续排练，成员陈建斌说：“没想到，我们也可以跳舞，在轮椅旋转的那一刻，感觉到自己要飞翔起来，和健全人一样“奔跑”，真的太开心了”！是的，尽管他们肢体不方便，但是他们依然用轮椅旋转出优美的人生。

    排练舞蹈的是听障成员们，音乐是舞蹈的故事灵魂，但他们听不到，只有通过指导老师的手语指挥，把舞蹈分成一个个拍数，一节节拍数教下来，在用手机微信上给大家讲解舞蹈的故事意境，心理描写，情感表达，一点一步一节一段，在串连起来，指导老师们站在舞台左右，给他们指挥着从头到尾的拍数，就这样一次次的跳，一次次的完善。有人说舞蹈是藏在灵魂里的语言，跳舞就像是用脚步去梦想,每个动作都是一个字,组合成舞蹈这首诗。是的，尽管他们无声，但是他们依然用舞蹈舞出属于他们的青春年华。

    在特殊乐队、轮椅舞蹈、无声群舞，在艺术团所有节目一个个成型过程中，我很感恩那些指导老师们，他拉着盲人的手去触摸音符、他亲自坐在轮椅上给肢障成员们示范、他用耐心与无声舞蹈沟通，他们不计报酬，用爱温暖这些残疾人朋友的心灵，给了他们迈向舞台信心和勇气。

      当他们自信的站在舞台上，台下掌声雷动时，我的眼前就会涌现出他们在台下一次次排练的场景，我会眼眶湿润，那种精神的力量，在我心里是一首诗。我常常对他们说：“不管健全还是残缺，我们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样的，梦想都是彩色的，所以，我们一样不虚度青春。”

    这些是我的收获。

    2017年，是我最辛苦、也是收获最多的一年，因为要参加省赛，我将近4个多月没有休息过，群舞、双人舞、声乐、乐器、戏曲，排练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那时刚好房子在装修，我顾不上，有时晚上排练结束了，一个人跑到自己的“小窝”处，傻傻地呆上一会儿，我顾不上孩子，有时他会两三天内都只能吃面，然后写完作业等妈妈回家。那段时间真的很拼，成员们也很辛苦，我是倔强的，我想去证明什么！后来，五个节目在省里都拿了奖，大群舞获得唯一的“特等奖”，是温州特殊艺术历年来最高的一次荣誉。当我颠簸着双腿走上舞台去领奖时，我的脑海浮现出无数个与汗水交织的场景，我想起写给成员们的那一段话：

尽管扶轮问路

尽管倚杖寻光

尽管在寂静中仰望万物之声

也要在颠簸中吟歌

哼给冬日的冰雪听

再唱一支给春天的杜鹃花

.....

    那一刻我的泪水没有过渡，直线掉落下来。

      我有时反省自己，为什么老是会把自己感动哭，过于感性、过于温良？但是，感动别人是故事，感动自己，那是生命的意义，这是我的收获。

    特殊艺术不是艺术特殊，而是在残缺的身体里，有种不屈服于命运的拼搏精神，感动人。他们把对生活美好的向往和渴望，都融入到艺术作品里，这是一种自强不息的艺术生命力。

      从2013年开始，艺术团将近走过200多场的活动，精彩节目走进校园、走进部队、走进温州春晚等，观众累计达100多万人次，残疾人的节目不再是同情的掌声，而是获得敬佩的掌声，这是我来到这个岗位上的初衷，也是最大的收获。

      也许有一天，我这颠簸着的双腿走不动了，我想我的热情和泪水依然是滚烫的。因为八年多的青春奋斗，它已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这个特殊的团队就像是一个大家庭，我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看到他们从自卑到自信的改变。

      那个坐轮椅的英子姑娘，在她来艺术团几年里，参加每周一次基础声乐、乐器课程培训，并学会了轮椅舞蹈，学会弹吉它，参与乐队演出，变得自信开朗，手腕上那一条又一条岁月深处里的“绝望”，在慢慢淡去，坚强的花蕾在她心中静静盛开。

      那个来声乐班学习，经历过脑部手术，叫彬的大男孩，学会了唱歌，在一次声乐班音乐会上深情演唱，他的母亲拿着手机拍着视频，脸上挂满了泪水。

      还有亮仔，在艺术团里遇到了另一伴，还有高堃，成为乐队稳重的主力手，等等等等，这些都是残疾人文化服务事业的深刻意义。

    八年，我是满怀热情的扑在这份事业上，我想我会一直这样干到退休吧！

    可是人生如海，潮起潮落，风浪不期而至。

      2020年，新一届的领导要对艺术团改制，如果我离开，这些成员们怎么办？如果我不离开， 我没有了收入，我的房贷、我的生活怎么办？

      那些日子，是人生选择的至暗时刻，我很痛苦，我放不下这些成员们，我决择不下，抱着枕头哭了半个月，脸上哭出了色斑，人瘦了一大圈。

      然而，我能做的就是要重新站起来，要相信“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相信自己人在哪里，爱就在哪里，我只是换了位置去爱他们。

      “爱之深、切之痛”，在艰难的2020年，我很庆幸没有患上忧郁症，我又重新活了过来。人生是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的过程，我相信那些曾经一腔热情善良的付出，上天一定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回赠给你。

      我感恩这八年来特殊艺术艰难的工作，它磨练了我，这是我的收获。也许真的是上天觉得我这颠簸、疲惫的双腿走不动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给一些时间放慢脚步去爱下自己。

      失去的不一定都是失去，换一种心态，成了得。

      人生在得失之间起伏，在成败之间徘徊，得与失是人生的过程，愿我们在得失起伏的人生中宠辱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