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IV
哼唧唧
“决定了么？非如此不可?”
“贝兄莫要再劝，须知阴阳可易，生死轮回。一切对立在和解的时候，才能得到永恒。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少来，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现在就绑了你，叫百来个姑娘强奸你。”
“既然这样，不如灌醉我吧，说不定我就从了呢？”
“有道理，如果我终究拦不住你，我定要让全世界铭记你。我当著书立传，送你千古流芳。”
“说起来，贝兄是从事哪方面文学创作来着？”
“不才，当代情色小说，我论第二，无人第一。”
“嗯，请把我写得持久一点……”
……
在深夜的悬崖边，月色打在一块水平切出的平台上，一个一身酒臭的中年男子扑倒在酒桌上鼾声四起，一个神俊不凡的白衣侠客席地抚琴。
一声铿锵，弦忽断，侠客无奈摇头，心，还是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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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非客，这便是那个采花贼的名字。大约四年前，抑或五年前，六年前开始在江湖上流传他的事迹。一直到今日，每个人都能随手说出几段他的轶事来。传说他喜欢素色白衫，带一半脸面具；又有说他喜欢华服丽彩，一身宝气珠光，张扬嚣张。有说他擅舞，特别是娇媚女子之舞，比真正的女人还要妩媚动人；还有说他擅丹青描红，脸上带妆，全身都有纹画。到头来，人们把手头上的资料一对，真正确凿的，就只是这一个名字。哦不，还有一艘船，他的据点，一艘传说中藏着此人所有秘密的花船。
一般采花贼采的是女子的身，上上者采心，可他不是，他连女子的魂都勾了去了。每个被他光顾过的女子莫不神倾魂受，恨不能嫁。且他没有特定的作案对象，下至街头豆腐西施，上至富家千金小姐，甚至是九外家中水月庵的尼姑。可惜江湖势力不论正邪，总相互制衡倾辄，一直没能形成一股合力来对付卿非客，其人又武功高强，来去如风，故而屡屡得逞。这一次之所以能促成这轰轰烈烈的镇魂山大会，背后却是朝廷势力出了手。
据传其根源要回溯到半个月前。本该送往五道口和亲的平成公主成了卿非客的目标，在出嫁当天因受此贼蛊惑，忽然临时变卦，誓死不从。五道口的猛人具是一群头脑简单却悍不畏死的家伙，派兵围剿则必伤筋动骨还难见成效，放任不管又缕缕受其骚扰，故而朝廷不得不出此和亲之策。本来一切好好的，平成公主自幼聪慧，知书达理，知国家为重。不想一夜之间，变得任性执拗。在大庭之上，大放厥词，言男女平等，捍卫女权云云，最后更是以头抢柱，差点香消玉殒。朝廷震怒之下，终于决定派六扇门出马，暗中联系各门各派，放下矛盾一至对外，组成联合统一战线，要诛杀那可耻淫贼。
不想卿非客其人也是硬气，知此后诸势力联合，他将如深陷泥潭再难行走，干脆提出于镇魂山顶一决生死，不论胜负，既往不咎。并放出豪言，让派选十名天下英豪，他愿以车轮战的形式，一一将他们打趴。
于是，瞬间天下风云际会，武林纪委会联合民间情报局晓月阁与官方武林管理部六扇门当晚敲定了十名应战者人选，顾河位添第十，正是压轴之人。当然，所谓车轮战，能打得过最好，万一这卿非客真有三头六臂无人可挡，车轮战后，群起而攻，不在话下。故而各方势力早早地来到了三五镇，在镇魂山附近可以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此事事关整个武林的尊严，聚集的力量甚至足以造反灭国了。
说来可笑，手上不知多少人血的顾河，却是在两年前一波“狸猫换太子”，“杀死”了小白伪装的“顾河”后，声名鹊起，现在俨然已是新生代侠士代表，由他压轴出战可以说是众望所归。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他在世人面前偶有降妖伏魔之举，便有股股愿力加身，长此以往，说不得白日飞升都有得。
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那些愚蠢而盲目的崇敬和喜欢，说到底，也是喜欢他们眼里单调而伟大的驱壳。不过人类本身便是愚蠢而丑陋的，谁又何尝聪明多少。
在顺衡水来三五镇的路上，顾河就受了一只妖狐的袭击。
那是一只比小白要厉害得多的狐狸，一身幻术出神入化，可在清醒的顾河面前，依然不过是一波白送的经验。但最后，顾河还是留了他一条命，把那伤痕累累的狐狸丢在激荡的河面上，那狐狸飘在水面已是伤到不能动弹，一双通红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顾河，心里不知多少诅咒。
“那好像是你亲戚，为你报仇来的。”顾河擦着剑对小白说。
“恩，我三叔诶~他不是我叫来的。”小白说。“他会不会给阿河造成困难？”
“如果会呢？”
“那我就去杀了他。”
“你可真残忍。”
“嘿嘿，我们妖怪，也是愚蠢而丑陋的。”小白笑眯眯的说，就像邻家的小女生一样。
顾河摸了摸小白的头，最终仗剑划船走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只狐狸后来还是死了，在顾河和小白乘舟离开后，被天上一只巨鹰咬死了。那本来，是那妖狐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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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30年秋，三五镇，镇魂山顶。
顾河跟小白到达山顶的时候，狭小的一块平地已经挤满了人。但人群中还是努力分出了一条小道方便顾河两人来到正中间，这是对强者的尊敬。
“顾老弟，白姑娘。”
“丘上人。”
人群最中间一个中年道士出来向顾河两人摆了摆手。丘白，凌云宗这次的领队，也是当代宗主的师弟，算是成名已久的宿老了。自从顾河帮助他们惩戒了偷盗仙蜕丹的恶贼之后，双方的关系一直就非常好。不过丘白不知道的是，顾河的这只手正是当年被他斩下的，顾河才是那个可恨的凶人。
“现在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那淫贼并未出现。不过这里倒是有个有趣的地方，随我来。”
丘白将两人引到了中心，十几个人正围着一块几平米大小的草坪，这草正是最常见的杂草，倒是被修剪得干净整齐，青翠欲滴。上面立着一块牌子，牌上写着“请勿践踏”。观那四个字的形状，正像是卿非客的字迹。
“诶，之前没有么？这一块？”小白问道，按理说，山顶上一直有人把守，出现这样一块规整的草坪应该特别醒目才是。
“没有。”
“突然出现的？”
“也不算是。”丘白皱了下眉道，“事实上应该是在我们眼皮底下形成的。各门各派都有那么几名弟子，突然着了魔一般地挖着泥地，挖出了这一捧捧带土的草，而后在最中间种下了这圈草坪，最后，还立了个牌。最诡异的是，这牌上的字也是现写的，写字的正是我最小的徒儿，比鱼。”
“他人呢？”
“写完忽然就清醒了，对发生过的事全无印象，我已经让人看管了起来。但对整件事全无头绪，顾老弟有什么看法？”
“其实，我觉得很简单。”顾河说。
周围人的注意一下子被他这一句吸引过来。
“你看这之前的花船，看似琳琅满目，场面异常壮观，其实，目的非常简单，就是递个话，让我们上山。这次也一样，非常明显，草坪圈起来的地方，不要站人。”
“这我们当然也知道，可是他怎么做到的呢，操纵这么多人，还搞这麻烦？”突然嚷嚷起来的是墨机路的副领队，也是今天要迎战卿非客的十人之一，公孙让。从见到花船以后就一直在挠头。墨机路最擅长机关变幻之道，凡是都爱钻研追问，常常有惊人的发明，可也常常陷入牛角尖中，因而是仅次于禅宗的天下秃头率第二的门派。
“不知道，但这不重要。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事其实很简单，顺着他来，还是破坏他。”
“老弟所言有理。那依你之见呢？”
“小白你说呢？”顾河把锅甩给了小白。
“诶？花花草草的被铲来铲去已经好可怜了，要不，就听他的话不踩了吧。”小白弱弱地道。可怜的点意外地可爱啊，你三叔你都不觉得可怜……
“小白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顾河说，“具体怎么做，你们决定吧。”
这时，顺天府的郭卢开口了，“这淫贼有他的想法，我们也有我们的想法。他做他的，我们便做我们的，诸位意下如何呢？”顺天府位列江湖四府之一，但大家心里其实都有数，这是朝廷暗地里扶持的势力，他的声音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六扇门的意思。
说着他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拍了拍手，一个伤痕累累依然可见梨花带雨的娇弱之美的女子，套着一身轻薄的白色囚装被拉了上来。草坪边很快竖起了一个高高的木桩，把女子吊了上去。
“淫贼出名后，行事愈发小心谨慎，很难找到被他侵犯过的受害者。”郭卢说道。
是很难找到能随便抓起来拷问的“受害者”吧，周围人心想，平成公主不是么？那位天才尼姑不是么？你倒是去找呀，你敢么？围观的人大多来自草莽，自然一直对官府之人的做派嗤之以鼻。
郭卢接着说，“但在一开始，他刚出江湖的时候，可还没这么小心，这就是我们找来的，第一个被他轻薄过的女子。善淫之贼必多情，否则当身败名裂，从此受天下女子唾弃。今日，他的第一个女人就在这吊着。”郭卢突然加大音量道：“卿非客不来，她必死！”
啪，一道鞭影撕开了女子的衣服，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果然，威逼利诱，官府从来就只有这一套。场面一时，鸦雀无声。在场不少都以侠客自居，这时候是无一人站出。
所谓正道，所谓牺牲。“哼。”小白轻轻哼了一声，不开心地撅起了嘴。
顾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他会来么？”小白抬头问顾河。其实她心里想问的是，如果绑着的是我，你会来么？
“不会。”顾河说，如果绑着的是你，我也不会。但事后，我会尽量替你杀光在场的所有人。
鞭子浸入盐水中泡了一会，又是一鞭落在女子身上。
“啊~”那女子忍不住的呻吟出来，浑身青筋暴起，颤抖战栗。
一鞭，两鞭，三鞭，很快，那女子就已气若游丝。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禅宗一人飞身而起，运气将一颗宝贵的续命丹喂入女子口中，很快，女子苍白的脸上又冒出一丝红润。
别误会，这并不是什么慈悲，这只是为了让这女子撑得再久一点，这样，就可以再多受几鞭。女子身上基本只剩几片破布贴着，近乎赤身暴露在众人眼中。一些心理承受力较差的人已经捏紧了双拳，一些感同身受的女侠隐隐发出了哭泣声。
但在大义面前，这是必须的代价。如果连毫无关联的他们都目不忍视，那采花贼呢？他难道不痛心么？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他是，冷血的魔鬼么？
这样的人，还值得去爱么？
如果他再不出现，这一战，他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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