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配塑造了文明——《裸猿》

不管你觉得惊世骇俗，还是不堪入目，这都是人类学绕不过的经典。

裸猿裸猿你快看

1967年，《裸猿》横空出世，遭到教会的封禁和焚烧。但是，如今它的销量已经突破了2千多万，人们用钱进行了投票。即使在今天看来，德斯蒙德·莫利斯的《裸猿》依然有很多颠覆常规认知之处。关于这本书的介绍比较多了，我主要梳理一下《裸猿》里那些有新意有争议的观点。全文主要三个部分，一是裸猿的来历，二是7个你不能不了解的观点，三是莫里斯的研究方法及争议。

人类为什么被称为裸猿

在世界现存的4237种哺乳动物中，几乎找不出任何的动物能放弃毛皮而适于生存的。较厚的、多毛而绝热的表皮，是身体极为重要的调温装置，在防止热量散失上能发挥显著的作用，在强烈的日照下又能防止体温过高和太阳直射灼伤皮肤。

对于所有典型的在地表生活的哺乳类来说，无论是在地面上蹦跳的动物，还是在植物上攀援的动物，浓毛密布的皮肤是必然的规律。除了体大出奇的巨兽犀牛和大象之外（它们在保温和降温机制上有特殊的问题），人类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体毛的哺乳动物，这一特征使它和数千种体毛浓密的陆居哺乳类迥然有别。没有体毛的猿猴，裸猿由此而来。

那裸猿在进化中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出现如此不同寻常的一幕？主要有6种说法：

1.裸露的皮肤能防寄生虫。

2.裸猿进食习性污秽肮脏，体表的“毛衣”因此要很快粘结成团，污秽不堪。这是一种致病的威胁。

3.原始的居住在原野上的猿类变成狩猎猿之前，经过了一个长期水生猿伪进化阶段。与其它进入水中生活的哺乳类一样，将会失去体毛。只有头，因为游水时伸出水面，所以才保住了“毛衣”，以防太阳直射。

4.体毛脱落不是适应自然环境的反应，而是作为一种物种标记。

5.体毛脱落描是性信号的延伸。

6.最佳的解答：裸猿和他的竞争对手食肉兽之间的基本差别是，速度、耐力、爆发力都比不上人家。然而，他恰恰又必须具有追踪猎物的速度与耐力。迫于生存压力，追踪猎物再苦再累也得忍受。在追踪的过程中，他一定会觉得热不可支，任何微小的降温机制都有助于这个自然选择。为了适应追捕猎物狂奔猛跑的生活——其结果是，体表盖上一层汗液的薄膜，他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劳累的肢体和躯干都盖着一层汗水，挥发的汗液就使体温不致开得太高了。

一些与常识格格不入的观点

与其说文明的进步陶冶了人的性行为，毋宁说人的性行为塑造了文明。

《裸猿》这句原文有多大胆？其中大多数令人脸红心跳的观点都源于此，即从性行为上找解释原因。

遮羞布早于衣服

由于裸猿直立行走的姿势，他走向任何一位同类，都不可能不暴露生殖器。其它的灵长物四足行走不会有这个问题，它们想暴露生殖器，必须要取一种特殊的姿势。而我们却面对着他人的生殖器，每一小时，每一天，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无法避免这一事实。由此可见，用衣物遮盖阴部必然是很早的文化现象。用衣服御寒，无疑是人类从适宜的气候中移居寒冷地区后才出现的文化现象。但是，这个阶段大概要相当晚才会出现。

一夫一妻制的由来

对于一个种族来说，要延续必须保证种族内的互相伤害不能越过某个界限，也就是雄性之间不能轻易杀死对方。所以我们看到任何种族内的雄性个体，他的武器进化（比如牛角）不会朝着杀死同类的方向前行，很多看上去非常血腥的雄性为了争夺性资源进行的决斗，大多不会以一方死亡告终，而是投降，灰溜溜地离开。

我们看到很多动物都是一个强壮的雄性享有一大群雌性。这对于其他雄性一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裸猿不一样，因为他们有发达的大脑，会制造工具。比如，我和拳王泰森生活在一个部落，他独享50个异性。在只能用拳头说了算的情况下，我每次只有在旁边看他表演；如果我们都有刀甚至有枪，泰森还敢在我面前炫耀吗？另一方面，泰森也不是万能的，他不可能每次都能独自捕猎，猎杀大型动物的时候他还需要他人的配合，那就必须给他们更多的性生活权利。

交配权平均后，当裸猿中的男性留下女性外出打猎时，必须确保她忠贞不渝。所以，要形成一对一的配偶关系。同时，他们的孩子成长缓慢，必须养成父母养育子女的行为，父母的责任必须由双方共同承担——这是形成强有力的配偶关系的另一个原因。

为什么会有爱情

要形成配偶关系，裸猿必须养成恋爱的能力，必须把一个固定的性伙伴铭记在心（这是不是改变不了现实，就改变想法？🤪）。

作为灵长目动物，裸猿早已形成短暂配偶的趋势，这种关系短则几个小时，多则几天。但是这种关系必须加以强化和延长。

其一，裸猿自漫长成长期对父母的依恋，在成熟自立之后，这个“关系真空”必须填补。

其二，配偶关系至少要长到足以适应养育后代的漫长岁月。

其三，恋爱之后必须维持爱情。长期和富于激情的求爱保证了爱情的形成，但是此后还需要新的东西去维持爱情。最简单自然、直截了当的办法，就是配偶的共同活动更加繁复多样、更加使人得到报偿。换句话说，就是使性生活更富有性激情。

性高潮是怎么来的

上面讲了性高潮为什么会出现及其重要意义。那这一进化特征是如何实现的呢？回答似乎是：用尽一切办法。

回溯裸猿的行为，可见这个模式是如何形成的。

女子性活跃期的增加，不能简单地用增加出生率来解释。诚然，女子在育儿期里仍处于性活跃期的确能增加出生率。由于儿童依赖父母的时期很久，如果女子在育儿期中不能接受性生活，那就必然是一个灾难。但是，这一点不能用来解释她在每一个月经周期里都保持性欲开放的生理现象。每个经期只有一次排卵，所以非排卵期的性交根本就没有生殖的功能。人类的性生活，显然大多与繁殖后代没有关系；其关注的重点，是借助性伙伴的互相报偿来增强配偶关系。由此看来，配偶性生活中反复达到圆满的顶点，显然并不是现代文明高度精细、腐败没落的产物，而是根深蒂固的、有生物学基础的、合乎进化要求的、健康趋势。

女子在停经期间，就是说在妊娠期，仍然能接受男子的性要求。这也是尤为最重要的，因为在形成一对一的婚姻关系后，长时间使男子失望会危及婚姻关系。它可能会危及配偶关系。

性高潮的同与不同

对于裸猿这个配偶固定的物种来说，因为只有一位配偶，当男子性交后精力耗尽时，女子仍然希望响应男子的性要求，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了。所以，女子出现性高潮的快感就不会遭遇什么阻遇的机制。相反，有两点非常有利于女子性高潮的形成。

第一，从与配偶的性合作中所得到的极大的报偿，正如其它改善性行为的进化一样，女子的性高潮能强化配偶关系，起到维系家庭的作用。

第二，增加受精的机会。只有裸猿是直立行走，交配之后立即起身走路，雄性的弹药很可能被地心引力往下带……所以，性交结束后，任何促使女性保持身体平行的生理反应都是非常有利的反应。女子性高潮时的强烈反应，能使她因满足而感到疲倦。

这正是女子性高潮的效果，它具有双重的价值。 在灵长目动物中，人类女子的性高潮是独一无二的进化特征，从生理上说，它与男子的性高潮模式几乎是完全同一的，二者加起来表明，女子的性高潮从进化上说是一种“假性男性”反应。

耳垂、大鼻子与红唇

解剖学家常常把耳垂叫做毫无意义的附生物，“毫无用处的多脂肪的赘疣”。一般说来，人们把耳垂解释为一种大耳朵的进化‘遗存”。但是，如果看一看其它灵长目动物，我们发现它们的耳朵并不大。看起来，耳垂非但不是进化的残存物，反而是进化的新生物。

研究发现，在性冲动发作时，耳垂充血膨胀、非常敏感。由此可见，它们无疑是进化中产生的另一个对性刺激敏感的地区。

人类突出而肥大的鼻子是另一个独特而神秘的特征，解剖学家尚不能给予解释。有一位解剖学家说它“纯粹是发育丰富的、没有功能意义的变异”。很难想象，如此趋向明确而独特的赘生物，在灵长目动物的身上会毫无进化意义。当你知道性冲动时，鼻腔周围的海绵体组织会勃起，使鼻孔扩张、鼻翼冲血时，你就会怀疑以上的说法了。

正如肥大的耳垂和突出的鼻子一样，人类的嘴唇也是一种进化特征。在性交前准备阶段，亲吻尤其频繁而持久。这一进化大概更便于让敏感的嘴唇粘膜永远暴露在外，所以在长时间的亲吻过程中，嘴唇局围的肌肉用不着收缩就可以保证嘴唇的粘膜接触。但是，其功能并不仅限于此。暴露在外的粘膜使嘴皮的轮廓分明、外形独特。嘴唇红润的外形不会淡化而溶入周围的皮肤之中，它保持着固定的分界。于是嘴唇亦成为重要的视觉信号装置。性冲动引起上唇出汗、嘴皮充血变得更红。嘴唇线条分明，显然有助于这些性冲动信号的精细变化，使其更醒目易察。当然，即使在平时没有性冲动的情况下，人的嘴唇也比周围皮肤红。这样的嘴唇本身，即使在未显示性冲动的情况下，也成了兜售性的广告，它引起异性注意这种用于亲吻的性构造的存在。

实用性极差的乳房

女子膨大的乳房一般被视为主要是由哺乳需要而引起的进化，而不是性生活需要而发生的变化。这一想法似乎没有证据。其它灵长目动物有充足的乳汁哺育后代，可它们没有长出线条分明的半球形乳房。唯有人类女性才有这种独特的高耸的乳房。进化所导致的高耸的半球形乳房，看起来是性信号的又一个例子。

裸露的皮肤使这一进化成为可能，同时也推动了乳房的进化。膨大的乳房掩藏在体毛下面就不大令人注目，但是体毛脱落之后，它们清清楚楚地突现出来了。除了外形显著外，它们还使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乳头之上，使性冲动时乳头勃起时更加引人注目。乳头周围的乳晕在性兴奋时颜色加深，也促使乳头更加诱人。

从婴儿吸奶的角度看，婴儿头部依靠乳房的姿势不大恰当，会堵住它的鼻子；再加上它口衔奶头，所以它无法呼吸。很多新妈妈不知道这一点，以为孩子是要“抓奶头”，不想吃奶，其实人家是要换气。黑猩猩的乳房隆起不高，即使在泌奶的极盛期，她也是扁乳平胸，而不象人类妇女那样是丰乳挺胸。黑猩猩的乳头要长一些、突出一些，其幼仔开始吸奶时所遭遇的困难要小一些。

可见，对于人类而言，乳房的设计特征主要是性征，而不是行使母亲哺乳的功能。

《裸猿》的研究方法及争议

《裸猿》之所以在人类学研究领域如此重要，根本在于莫里斯的研究方法。

其一，古生物角度。从人类过去的信息，尤其是古生物学家发掘的信息，凭借人类远祖的化石及其它遗存所了解的情况；

其二，动物对比。即通过详细观察许多不同的动物，尤其是与人类在亲缘关系上最接近的猴类和猿类，在此基础所获取的信息。

其三，强调主流标本。他非常反对从当今仅存的原始社会部落去研究人类文明的起源，因为这些现存的原始社会部落只是一些进化上的“死胡同”，是一些“失败者”群体。有关裸猿自身的信息必须从当代主要文化中撷取事业成功者的主流标本，借助简明、直接的观察。

某种意义上讲，德斯蒙德·莫利斯是弗洛伊德弟子，他把弗洛伊德的“性驱动理论”从心理学领域移用到人类学领域。《裸猿》的问题恰在此。性是一种解释工具，但应该不是唯一的。如此，就很容易掉进泛性论的窠臼，比如，书中关于惩罚人打屁股的论述，就显得很牵强。

最后，强烈建议读原著，《裸猿》的创见还有不少。比如，有一条贯穿全书的主线我没讲到，那就是文化进步与生物本能的冲突，这对于我们理解自己和当下很有帮助。大概意思是，人类文化上的进步突飞猛进，总是走在任何新的遗传基因变异的前头。基因较为稳定，老是掉在后面。

文化发展给我们带来越来越令人难忘的技术进步，然而凡是技术进步与我们的基本生物特性发生冲突的地方，技术进步都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我们作为狩猎猿在早期生活中形成的基本行为模式，在我们现今的一切事务中，仍然鲜明地崭露出来；无论我们从事的任务有多么高尚，我们祖先的基本行为模式仍然要露出马脚。以更粗俗的活动而言——诸如饮食、惧怕、攻击、性、育儿，倘若其组织手段只是文化，我们无疑应该能更好地控制它们，以这样那样的方式使之改变，使之更适合技术进步对活动组织方式日益非同小可的要求。然而，我们并不能完全靠文化手段来组织。

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在我们的动物本能面前低头认输，暗中被迫承认自己体内躁动着复杂的动物本性。如果我们坦白诚实，我们就会承认，我们的祖先在自然选择的遗传变化中所获得的动物本性，也必须经过数百万年的时间，而且必须经过同样的遗传基因变化过程，才能够发生改变。

与此同时，只有以恰当方式去设计我们的文化，使之不与我们的基本动物需求相冲突，使之不压抑我们基本的动物性，那么我们复杂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文明才会繁荣昌盛。可惜、我们理性思维的脑子与我们直觉感性的脑子并非是永远和谐的。有许多例子能够说明事情在哪儿出了差错，说明为什么有些人类社会衰败消亡了，有些社会因发展受阻而陷入困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