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辞
我回家走到门口看见爷爷躺在地上,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我话,我跑去隔壁房间拉醒了在蚊帐里睡觉的奶奶和姑姑,我说爷爷在地上躺着,我叫他他不理我,奶奶睡眼朦胧的爬起来拖鞋都没穿鞋,掀开塑料纸做的彩色吊珠门帘,怔在门口双手拍了拍大腿大喊了一声,啊,这可怎么办,我爸听见从后面屋子跟我妈跑了出来。
爸爸说他串门回来就一根烟的功夫,他跟妈妈在沙发上坐着说话,妈妈说她回来时候也没留意。
有时候人静悄悄地离开就是不想太多人关注,他想走的与众不同,不想经历生老病死这一条路。他可能也不想走但是他却真的走了。
印象里爷爷过世那几天家里人很多,但听到最多的就是他们问我爷爷最后跟我说什么话了没,土炕上坐着好些女人,都在问我,奶奶把我抱怀里一直抽泣,说爷爷生前最疼我,我家这个娃生下来瘦小瘦小,身体不好,每次从厂里回来都给我带龙母壮骨颗粒,我记得盒子外面是孙悟空的图案,还有“加利加”(那时候可能还不识字不知道怎么写,就是这个音)像现在的薯片。
有些时候有些事就像商量好似的,就是要给你平淡无奇的生活放几个炸弹,让你清醒让你痛苦,让你觉得活不下去了。可是它有让你活下去的理由,也许因为你的孩子,也许因为你可爱的孙子,还有你不忍舍弃的手足。
第二年姑姑也不在了,得了一种家里人至今都闭口不谈也不让问的病。现如今我也能猜得到一半儿,只是觉得太遥远,远到就像手中快要飞向天空的风筝,飘忽不定,摇摇摆摆。
在过去的十几年了,没有人主动提过,我也一样。突然有一天个推着自行车的人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问我:“燕”嫁到哪里了,这么多年没有消息,我说我不知道反正很远不常回来。其实他也并不知道他问的就是我姑姑,因为不提的话也许很多人都不记得有过姑姑的存在。
爷爷走后的第二年姑姑重病卧床,我只记得她们家门前有一个小学,小学旁边是个大水塘,零零散散的荷花随风摇曳,荷塘里很多只青蛙,每天呱呱呱的叫个不停。方形的水塘中间有条又窄长满青苔的小道,十字交叉。
最后入葬的那天,她们家堂屋中间立着一个黑色油漆过的枋,爸爸还有其他家族里的姑姑们围在黑色的木枋周围大声嚎啕,可是我怎么也哭不出来,旁边跟我一样年纪辈份叫小爸的男生一直在掐我胳膊,掐出了红印,掐出了红血丝,掐到最后也没能把我掐哭。
那时候太小印象里姑姑不知道结婚没有结婚,但是每次回家总给我带不同的东西,书包,白色印有紫色葡萄的连衣裙,还有红色的漆皮圆头鞋,总是用口红给我额头涂红点。
最多的记忆恐怕就要数她结婚后她家的炕上。她头朝西躺着盖着大红丝绸被子,南面放着一台电视机,我总是坐在电视对面,背靠木板窗户,他们家是矮矮的土房子,晚上总有老鼠鬼鬼祟祟的爬岩走壁,一听见悉悉碎碎的响动就用被子捂住头,缩起来。
有时候关灯之后还会看见姑父趴在姑姑身体上,两个人盖一个被子,四只脚在不停的上下动。
墓地就在她们村子西面,路程大约等我长大了再去走也需要十五分钟左右,墓碑朝向西,我们家方向。后来路过墓地旁边的乡道总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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