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前班的孩子们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要毕业了,园长为了让他们能够提前感受到小学的氛围,特地邀约锦西外国语实验小学四五年级的同学们来园与这些弟弟妹妹们进行一对一的交流活动。
和林安进行一对一的是一个就读四年级的女生,长头发,用粉红色的橡皮筋扎起了高高的马尾,几撮无法向后收拢的毛发分流在前额两侧,挺立的五官让林安自己看了都好生羡慕。
“来,你先把铅笔拿好,等姐姐把画板打开以后和你一起画。”女生将手中的2B铅笔递给了林安,林安伸手去拿,可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去用正确的姿势去握笔,刚到手的铅笔很快就滑落到了地上。
“姐姐,她不会拿笔。”坐在林安另一侧的邱婷善意地提醒这个女生,此刻她手里也同样握着一支笔,与她进行交流活动的是一个面目清秀的男生,男生半弓着身子站在邱婷的身旁,正教着她如何在立起来的画板上一点点地画素描。
“哦,是这样啊。”女生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马上就转移了话题,“那你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就画一幅画送给你。”
“我...我...我叫林...安。”林安一见到陌生人就紧张到不行,原本在脑袋里想好的语句从嘴里说出来时候就变得语无伦次。
“你叫,林安?对吗?”
林安点了点头。
“不要紧张嘛,姐姐又不是坏人,来,看姐姐给你画画。”
女生把原本横立在自己大腿上的画板竖了起来,她用左手稳住了画板顶部,用右手的大拇指和中指轻轻捏住笔杆,食指抵在离笔尖两个指头宽的位置,无名指和小指弯曲染成一个环状套住笔身上部分的位置,然后整体顺着一定的方向在画纸上跳跃了起来。林安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睛注视着女生手中的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地方,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张原本洁净无瑕的白纸上就呈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孩子,手捧大束白色的雏菊站在随风摇曳的大树下,成双的鸟儿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匆匆地从远方飞来,在画纸的最下方,女生画了一处屹立在池塘中央的青葱夏荷。
“是不是想知道姐姐为什么会在春天的景象里画荷叶呀?”女生看出了林安的困惑,笑着解释给她听,“姐姐很喜欢的春天,因为春天代表着希望和新生,同时姐姐也很喜欢夏天的荷叶,它们代表着热情旺盛不畏酷暑的生命力,画中的这个小女孩儿是你,姐姐希望你既有春天的朝气,又有夏天的热情,好吗?”
“好。”林安兴奋地点头,她很喜欢这幅画,想着等会儿回新家了就把它贴在墙上。
“喜欢就好,那姐姐帮你写上自己的名字。”女生在画纸的右下角写下了几个娟秀的汉字:钟丽赠林安,2004年1月。
林安放学的时候是安然来接她的,身边还带了也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体态发福的中年女人,留着一头短发,没有遮到耳朵,天气冷起来的时候不免会把耳朵冻得生冻疮。林安没见过这个女人,但是从安然将她接出校园的那一刻起她的视线就不曾从这个人的身上移开。
“安安,这是李红梅阿姨,从今天起就住在我们家里了,以后妈妈的工作忙,就让这个阿姨来接送你好不好?”安然一脸和蔼向自己的女儿解释着,想让女儿尽快地对这个新请来的保姆放下戒心。
“小妹妹你好,你就是安安吧。”李红梅操着一口流利的成都话油腻着向林安打着招呼,这让林安很是反感。
“走吧,我们赶紧回家吧,奶奶还在家里做饭,今天你的朋友们要来哦!”安然转移林安的注意力。
“谁呀?”一听说有朋友要来,林安马上就兴奋了。
“姜龙和柯达,还有他们的爸爸妈妈。”
“真的吗!不是....不是说明天的吗?”
“是真的呢,本来是说明天的,但是明天爸爸又要去出差,赶不回来,所以就改到今天咯。”
“好吧,爸爸...又要走。”林安有些失落。
“是呀,你看爸爸妈妈都是很辛苦的,你和弟弟要好好听话,你也要听李阿姨的话,知道了吗?”
安然坐上了驾驶座,林安和李红梅一起坐上了后座,一路上李红梅一直在用她那双肥腻的胖手反复搓着林安的小手,仿佛要在到家之前为林安搓出一层泥,林安无心理会李红梅在她的手上干什么,她在心里一直盘算着:六楼只有三个房间,自己的,爷爷奶奶的,爸爸妈妈的,七楼只有一个大房间,搁得下两张大床,住着舅舅舅妈,其余的空间全用来做屋顶花园了,这个新来的李阿姨。舅舅妈妈不可能会同意让第三个人出现在他们的房间里面,那这个李阿姨只能是........
林安惊得一抖,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把李红梅也吓了一跳。
到家的时候林安才发现其余的人早就已经到齐了,餐桌上的人一见到这三个人就热情地打起了招呼,林安在敷衍各种问候的同时用余光捕捉两个下伙伴的身影。
客厅里,姜龙和柯达正坐在奶白色的布艺沙发一人端着一个饭碗咀嚼着碗里食物,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夹在两人中间的是楚楚,小家伙还是抱着他那钟爱的奶瓶不放手,一会儿看看电视屏幕,一会儿用小手扒拉着两个哥哥的碗要哥哥们给他喂饭吃。
“林安你回来了!”最先看到林安的是姜龙,就在楚楚即将要把他手中的碗撂翻的那一瞬间,“你看,我们在放你租的《蜡笔小新》。”姜龙指着电视屏幕。
林安看了看电视屏幕,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他...他不是
...不敢看的吗?”
“可能是因为你弟弟更喜欢我们而不喜欢你,所以不跟你看。”柯达打趣的笑话林安,林安瞪了他一眼,去厨房拿饭碗去了。
餐桌上,几个男人坐在一块儿喝酒喝得面红耳赤,女人们则坐在另一块儿聊起了家常和门市上的那些男男女女。
“兄弟,你说咱哥仨是不是有缘分。”姜潮宏晃晃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在空中笔画地说,“你们看,我们家,是兰州人,老林家,是湖南那边的,湖南那个什么什么县,我听都没听说过,再看看柯东,四川雅安的,咱们三家都不是成都本地的,能认识到一块儿,这实在不容易,”姜潮宏喝了一口杯中的白酒接着说,“前几天,我们家胡海兰告诉我,她说这三个孩子早就认识了,以前还是一个班的,哎呀我去,你们说,”姜潮宏激动地一拍桌子,用力有点猛,把桌上的菜盘子都震了起来。
“好了兄弟,坐下来歇会儿吧,你喝多了。”柯东用手把姜潮宏按了下来,这是一个话不多的男人,他和姜潮宏认识的时间比林常建早了半年,是把门市搬到府河以后才认识的。
“没有!我才没有喝多。”姜潮宏撂开柯东的手,继续面对着林常建说着:“兄弟,咱今个儿高兴归高兴,但是咱还是要看清咱们目前的处境,这几年啊,这油漆生意真是不好做啊,进这个行当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他用弯曲着的食指敲了敲桌子,“我和柯东早就在想着,要不要就在今年上半年撤出去得了,兄弟啊,你做的比我们两个都好,你可要撑住了啊,将来哥几个都靠你发财啊!”
“来,都不说这些了,来喝酒。”林常建端起快要溢出来的酒杯,自己一口先干为敬,“说真的,当初搬到府河去,要不是你们两家在你们帮着忙,有时候我出差的时候你们帮安然看着,那我还真不知道要整么办,来来来,都把酒满上哈,今天都喝个够!”
林安加入了客厅这一边,李红梅笑嘻嘻地从餐桌上端来她奶奶给她夹好的饭菜,“来乖乖,阿姨给你把饭端过来了,你不要像他们一样端在手上,你会端洒的,洒了阿姨就要拖地了,你就把它放在茶几上吃,阿姨给你把小板凳也拿来了。”李红梅说着就把一张小凳子一到了林安的屁股下面,她按下林安的肩膀,“来,好好坐下吃饭,不够再叫阿姨。”
“这个人是谁?”李红梅走后,柯达忍不住问林安。
“这是新来的..保姆。”
“我怎么一点都不喜欢她。”姜龙一脸嫌弃地望着李红梅的背影。
“我也是,真希望...她能快点走。”林安一想到这个人以后要跟自己睡觉立马头都大了。
“对了林安,你今年几岁?”姜龙问林安。
“我快七岁了。”
“哈哈,柯达,你才六岁,当不了大哥了吧,以后林安最大,我们都要叫姐姐了。”姜龙很是满意这个答案,想着比他大半年的柯达炫耀道。
“叫什么姐姐,叫安安,像他们大人一样,叫安安。”柯达完全不中姜龙的套儿,林安低着头只顾着吃饭,不想参与这个话题,心里想着,争吧争吧,再怎么争还不是自己对大。
整个家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了,餐桌上的人早已经吃完了饭,只是说话喝酒捱到了现在,李红梅等客人都走了以后才开始桌子,今天是她进来的第一天,第一天就让自己收拾这么大一个烂滩子,心中实属不快,但她又不敢把气撒出来,只能忍者,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个屋子里,加上自己一共十个人,每天十个人的衣服要洗,十个人的饭要做,还让自己带一个以后肯定是麻烦多事的小姑娘。
她一走神儿,最后一个放进橱柜里的盘子差点滑落了出来,李红梅倒吸了一口冷气,庆幸自己辛亏把它接住了。洗漱完回到房间的时候林安还没睡着,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李红梅上床之后发现林安还在看着自己,她没有再去理会儿这个小姑娘,盖上被子后倒头就睡,几秒钟的功夫,那震天般鼾鸣声就钻进了林安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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