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浅绿的草地盈满眼眶,连绵起伏的不高的山包望不到头。不远处,点缀在草毡上的牦牛群、羊群像一颗颗滚动的钮扣,或者一只只飘飞的白色蝴蝶。但除此之外,纯净的蓝天下没有树,牧人也找不到。以海拔论雄雌的地方,公路是人造的异物,带子一样隐现在磅礴的高原,孤独而悲壮!这时,一辆老旧的破车却毫不迟疑地驶向前方,那里也许还有油盐酱醋茶的故事和挥动马鞭唱歌的姑娘。
司机方圆缓踩油门,让浑身噪响的车努力向前。他其实是一个二把手司机,驾照是买的,好在他有一颗当好司机的心。所以,他把车开到这无人看管的路上。只要能让他的身子延伸到远方,只要让他能感受到生活的诗情,车况和路况是可以不计较的。方圆内心浪漫而美好。
今天,他拉着一车全是教师的旅行团,目的地是青海湖。方圆兀自唱着老酸的《康定情歌》,任窗外的风了无痕迹地吹过。他心情不错,因为老师都是文化人,能和他们欣赏一路的风景,他还颇有些自得。或许其中一两个还能懂得他走向荒芜,敬畏荒芜的想法,也未可知。所以,他有意无意地关心着车箱内,与自己毫无关联的话题。
车一路行进了七八个小时了,几乎千篇一律的景致,让所有人渐渐有了审美疲劳。只有几个青年男女,东拉西扯,天南海北的聊着。其他人则自顾昏睡着。
坐在司机后排的老万并没有睡,两道向下走势的浓眉,给人亲善的感觉。其实,老万并不老。他在学院管了一些杂事,主要是档案管理。许多纸张发黄的记载里,暗藏着陈年的陈芝麻烂谷子。车水流年,风水轮转,烟酒风流,实难为外人道也。所以老万是握有好多密秘的人。平日里,他给领导端端茶,送送水,擦桌子挪板凳,唯命是从,于送往迎来中独得个中真味。老万对待同事真得好。他熟知每一位同志的家长里短,也能体察到每一人的内心冷暖。所以只要有人告假,他都能替人家找到恰当的感情切入点,一概允准。人缘往往是多种善意的几何方。一团和气让他持重老成,赢得各个年龄段的各种荣誉,怎可不担一个"老″字。今天他一如既往,打定主意微笑到底。
一直盯着窗外的校外联办干事小花,突然兴奋地大声说:"快看,雪山!"车上的人都一激灵,随之看向远方。
外朕办主任钟全从迷糊中惊觉,揉揉惺松的眼,沉着地看向车窗的另一面。接着从他哲人似的嘴里,传来熟悉的赞美:"盘古就是伟大,一斧子就劈出这许多神奇!"
小花说:“主任,是这边,不是那边。”
“知道,我看到的是云雾那边的雪山。”钟主任不容置疑地说。
钟主任是一位能说会道的人物。这些年,他主管学院外联办的一摊事。场面上的人物见得多,人缘很广。纷乱的世事常常也泛滥了主任的心潮。比如说小花就和主任特别近,貌似父女,也许还有其他。
钟全个头超过一米八,走路很急,常用脚的前半截走路,像小脚老太婆疾行一样。他说话也急,思维敏捷,出口成章。不过,常常口不择言,用典牛头不对马嘴,错别字当家常便饭。他是学院的人物,所以诸如开学季迎新会,总免不了要发言的。开头永远是"金秋十月,丹桂飘香"云云。最后训诫大家,不要谈恋爱,不可"凶酒"闹事等等。总之,往那一站就能让人产生有趣的联想。这个人永远谦虚的紧,在他的字典里没有不是之同事,没有不贤明之上司,好听的话永远满箩筐伺候着。他永远没有一定之规,圆滑的像浑水里的泥鳅。好在,这个学院隶属五流,升不升国旗看心情,出不出操看太阳的温度,看杨花柳絮的密度。师生像草原上自由徜徉的牛羊,不需要再呼唤自由。因此,钟全成为学院内外公认的能人。
司机方圆手握方向盘,让这辆破旧的车行驶在逐梦的路上。其实方圆他只有他自己的梦。他要探秘青藏高原隆起的神话。他深情地希望得到那位一滴清泪成就青海湖的神仙的眷顾。他希望拥有神明的智慧,点化万物,德泽万方。但他不懂他驾驶着的这辆车。活塞、连杆、空滤、火花塞都是别人字典里的词汇。其实,也无所谓,方圆在乎的不是这车,而是梦想。他不愿或无力去弄明白:枪只有在战斗中,才能成为战士手臂的延伸,才能让他扼住命运的咽喉。车只有在与路的磨擦中,才能成为旅客梦想的延伸,才能让他们在旅梦里获取真谛,涅槃重生!
方圆模糊地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梦,才偶然带了这群人追逐他们的梦的。大千世界,能同路就是缘。刚才还希望有人能解开自己走向荒芜的心结呢!谁又能解开谁的心结呢?不如心无旁骛,多赶些路,美景自会住在各人的心里。
南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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