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

【壹】

“法人的民事责任能力是指法人能以自己的行为取得民事权利和承担民事义务的资格……”讲台上的讲师口若悬河，讲台下的何窈窈再一次瞄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11:45，已经下课五分钟了。

今天是星期三，食堂有红烧排骨。

何窈窈一想起这个就心痛，红烧排骨本就抢手，何况这都第四节课下课了，往日里可爱可亲的同学们纷纷化作饿虎扑食将食堂扫荡，宛如“鬼子进村”。

这个点儿，红烧排骨怕是保不住了。何窈窈心痛地想了想。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讲师话音刚落，同学们纷纷作鸟兽散。何窈窈就像是听到了发令枪一声枪响，早就冲了出去，奔向幸福的源泉。

食堂里人群熙熙攘攘，嘈杂声不断，打饭的队伍排出老长，何窈窈翘首期盼望眼欲穿了许久，探出脑袋眯了眯二百五十度近视的眼睛，惊奇地发现红烧排骨还剩下一些，估摸着能凑个最后一份。此时何窈窈前面只有一个人了，只要他不点，只要打饭阿姨手不抖，红烧排骨就是她的了。

何窈窈高兴起来，觉得红烧排骨就像是自己企盼了许久的小媳妇，马上就要过门了。

然后何窈窈听见了前面那人的声音：“阿姨，一份红烧排骨……”

得，媳妇儿半路上被山贼抢亲了。

何窈窈气得在心里捶胸顿足，面上却只能眼巴巴地瞧着，毕竟——前面那人估计有一米八的身高，何窈窈估摸着自个儿这小身板怕是打不过人家。

就在何窈窈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时，她又听到了一个机械化的女声：“余额不足。”

何窈窈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是天籁，仿佛有一位侠士出手相助将小媳妇从山贼手里救了出来。于是，何窈窈伸手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发自内心地笑着将手里的饭卡递过去：“同学，我借你吧。”

那人低头看了看笑得一脸灿烂的她，又看了看那饭卡上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的大头照，道了声谢，正要接过饭卡，只见何窈窈把手一缩，眼珠一转，像只狐狸似的笑眯眯道：“同学，红烧排骨让给我成吗？”

原来是为着红烧排骨才借的饭卡啊。

那人抿了抿唇，唇角一弯，点了点头，道：“好啊”。

于是何窈窈笑得更加灿烂，嘴都快豁到耳朵后了，生怕他反悔似的迅速将卡往刷卡机上一拍，“滴”地一声，红烧排骨终于过门了。

那人刷完卡后将饭卡还给何窈窈，道了声谢后顿了一下，又道：“加个微信，我把钱还给你。”

对于加微信这种事情，何窈窈一向能避则避，虽然这是一顿饭钱，何窈窈还是当即拒绝，摆了摆手道：“不用还了，下次请我吃饭就行。”这当然只是句随口的玩笑话，联系方式没有，姓名学院专业一概不知，找得到才怪。

于是何窈窈挥了挥手，带着自己“刚过门的媳妇”屁颠屁颠地跑去吃饭了，颇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贰】

何窈窈是不是颜控？

当然。

何窈窈是不是声控？

废话。

可惜当时的何窈窈没戴隐形眼镜，又一心只想与自己的红烧排骨“温存”，若是当时给她一副眼镜，再将她的头从红烧排骨里拽出来，她肠子都会悔青的。

这是她后来见过顾之洲的想法。

时间要追溯回昨天，躺在寝室床上刷微博的何窈窈手机微信突然弹出消息框——有人加好友。

“医学院 顾之洲。”

医学院？

何窈窈自认为没得罪过医学院什么人，自入校来也没有一鸣惊人大放异彩，自然也不会有人慕名而来。

那是谁呢？名字有点熟悉，可是又不记得是谁。她有些疑惑，不认识的人加什么微信？她这般想着，然后心安理得地退出微信继续刷微博去了。

再然后就是今天，何窈窈与舍友夏星正在食堂饭桌前享受人生，忽而便见对面的夏星定定地望着她身后某处。这般熟悉的花痴的表情，何窈窈心知是看见帅哥了。于是立马转过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颀长挺拔的身影，最简单不过的白衬衫黑裤子，面容白皙清秀，戴着一副细黑框眼镜。

何窈窈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词——斯文败类。

“斯文败类”与何窈窈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一挑眉，走到餐桌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漂亮的桃花眼里透着些许似笑非笑的意思，开口道：“何窈窈，你为什么不加我微信？”

何窈窈愣了愣，随即想起昨天那个好友请求来。他是顾之洲？可是……他们认识吗？好像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顾之洲叹了口气道：“红烧排骨。”

何窈窈恍然大悟。

这是前些天那个跟她抢红烧排骨借了她饭卡的人？啧啧啧，人家这是……报恩来了？何窈窈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的微信”差点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咽了下去。饭卡上有姓名有专业有班级还有照片，微信什么的，打听不到才怪。何窈窈又开始纠结了，她当初为什么天真的认为人家不会找得到她呢？

何窈窈把这归结于她的“间歇性脑残综合征”。

何窈窈纠结完，一抬头发现人家还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回复。

何窈窈被他盯得甚是心虚，仿佛欠饭钱的人是她，连忙拿起手机进入微信打开好友申请点了同意。

顾之洲这才满意似的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期待下次见面”飘然而去。

夏星一脸兴奋又八卦地盯着何窈窈，问道：“看着我的眼睛，什么时候勾搭上小哥哥的？嗯？”

何窈窈摊了摊手，答道：“抢红烧排骨的时候。”

夏星啧啧两声，羡慕道：“怎么我就遇不到这样好看的小哥哥呢……下次抢牛肉面去？”

何窈窈翻了个白眼，往嘴里塞了块鱼肉，道：“又不是男票，羡慕什么？”

夏星瞪大了眼睛就要发表一通恋爱理论高见，猛地一拍何窈窈的肩膀，然后成功地使何窈窈被鱼刺卡住了。

何窈窈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吓得夏星将要说的话通通咽回了肚里，连忙问她要不要去医务室。何窈窈痛苦地点了点头，心想幸好吃的不是排骨。

【叁】

“好了，没什么大碍。以后要小心啊。”

何窈窈看着那身着白大褂的人收拾着医疗用具，不禁红了脸，没想到这么快就“下次见面”了，还是这么窘迫的境地。

主要还是对方身着白大褂的样子太帅了。

何窈窈的心里偷偷冒出一个想法，又连忙按了下去：何窈窈，说好的不花痴呢？

顾之洲收拾完后，看着何窈窈脸上风云变化的模样，不禁笑了，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何窈窈心里奔腾过一万个表情包，面上却只好不动声色地保持微笑。何窈窈觉得此时太尴尬了，于是没话找话，顺口问道：“你怎么在校医室？”

顾之洲将酒精瓶放好，答道：“今天校医请假，我来帮忙。”

这可真是缘分啊。正好今天他在校医室，正好今天她卡鱼刺。何窈窈这般想，忽然便觉得心里像开出了一朵花，卡过鱼刺的喉咙也一点儿都不疼了。

顾之洲将医疗箱放进柜子里，转过身道：“明天一起吃饭？”

何窈窈猝不及防，愣了愣：“啊？”

顾之洲笑了起来，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弯成月牙，道：“不是你说的？请你吃饭。”

何窈窈只觉得那双眼睛就如阳春三月里开得最盛的桃花，沾了清晨的露，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等她意识过来，自己已经出了校医室的门。

糟糕，碰到妖精了。何窈窈啧啧两声，总算知道了何为色令智昏。

第二天是一如既往的上午四节课，何窈窈顺着人流刚走出大教室，便看见一道颀长身影，一身白大褂一尘不染，里面是白衣黑裤。

风骚得很。当然这是何窈窈的想法。

顾之洲显然也看见了她，待她走到身前时，笑了笑道：“抱歉，刚从实验室出来。”

何窈窈先是为顾之洲能一眼看到淹没在人海里的一米五五的她感叹了一声长得高就是好，然后听到了这句话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是啊，法学狗和医学狗怎么有时间谈恋爱呢？

何窈窈先是为自己有这个想法感到惊奇，又觉得理所当然，并没有什么不对的，然后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于是默默下定了决心：这个人我追定了。

这一顿饭吃得没什么特别的，何窈窈一没有发呆走神，二没有把菜掉桌子上，三没有被鱼刺卡住喉咙，两个人互相谈论着专业与日常，何窈窈自认为她今天的表现很得体。

除了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来了。

那是顾之洲的朋友，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华蓁蓁。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何窈窈心里酸溜溜地想了想。

何窈窈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子，齐肩卷发，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一张小巧玲珑的瓜子脸，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要多青春有多青春，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说着趣闻轶事，语言风趣幽默。

说不定还是以后的女朋友呢。何窈窈再次酸溜溜地想了想，扒了扒眼前的黄焖鸡。黄焖鸡没有红烧排骨好吃。

何窈窈一边食不知味地扒饭，一边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耳朵去听他俩的对话，时不时还要应付着华蓁蓁的突然发问，耳朵里钻入了“新闻稿”几个字，便酸溜溜地想还是新传院的才女呢。

何窈窈怀疑今天的黄焖鸡里放了醋，不然怎么这么酸？她再也不想吃黄焖鸡了。

华蓁蓁终于走了，何窈窈面带微笑地目送她远去，竟然松了口气。

对面的顾之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开口问道：“怎么了？”

“啊？呃……没什么。”何窈窈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又觉得自己不该坐以待毙，长的好看怎么了！新传院的才女怎么了！又好看又有才怎么了！人家现在在和自己吃饭呢！有竞争才更有动力！

何窈窈决定该出手时就出手，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明天周末了。”

顾之洲给了她一个“所以呢”的眼神。

何窈窈在肚子里打了几个草稿，最后说出口却成了：“那啥，要要不我我我们去看看看啊不吃火锅吧。”

何窈窈恨不得把自己敲晕了算了，明明想约去看电影结果成了吃火锅，还结巴，何窈窈，你太有出息了。

顾之洲明显是忍笑的模样，温润如玉的眼眸里透出了一点似乎是狡黠的意味，道：“好啊，明天下午三点，我在校门外等你，可以吗？”

何窈窈被他笑得愈发不好意思起来，只觉得两颊发烫，肯定是个大红脸了。原以为自己脸皮已厚比城墙，没想到还有脸红的一天啊，何窈窈颇有一种晚节不保的感觉，只得胡乱地点了点头，丢下句“下午还有课，先走了”便落荒而逃。

【肆】

何窈窈整个周六的上午便在化妆与穿搭上度过了，原因是她原本并不怎么化妆，所以除了一只口红竟然再没别的化妆品了。然而何窈窈认为自己得化个妆，毕竟……这是约会嘛。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何窈窈心里先偷偷认定了。

于是何窈窈只能四处去借化妆品了，这儿借只眉笔那儿借个粉底，所以整个9A207都知道何窈窈要去约会了，对方是医学院的，长得像居老师。

当然这是夏星补充的，不过何窈窈也很赞同就是了。

待何窈窈刚借完整套化妆品，夏星便拉着何窈窈试她那些漂亮的小裙子，理由是何窈窈穿的像高中生。对此何窈窈唯有保持微笑表情包。

何窈窈比夏星矮了半个头，体重却差不多，何窈窈虽然并不想接受，然而这是铁打的事实，由不得她，即使她天天自我催眠女孩子太瘦了不健康。于是乎夏星那些漂亮的韩剧女主风的小裙子到了何窈窈身上就颇有日系的感觉。这主要归功于何窈窈的腿短。

最后何窈窈选定了一件杏色长裙与一件白色短外套，完美地遮住了她的小粗腿。

于是何窈窈脸上顶着整个宿舍其余三位妹子东一笔西一抹的妆容，身上穿着长到脚踝的长裙出了门。临出门前被三位自称是“古墓派仙女”的少女一人一巴掌拍在背上，“挺胸！”“收腹！”“撅屁股！”

何窈窈一一感谢并回报了她们“善意”的建议，方式是一人一记铁砂掌。

春和景明，未央湖畔的杨柳如丝。和煦的春光在湖面洒了一把碎金，风吹皱一湖春水，浮动之间恍若恋人的目光。周末的校园里依旧是人来人往，何窈窈走在大理石砖铺就的人行道上，只觉得心情晴朗得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

或许是因为这个春日，或许是因为那个人。

【伍】

何窈窈与顾之洲由服务员领着入座，无意中竟然瞧见了华蓁蓁被人簇拥着，似乎是社团聚餐。何窈窈与华蓁蓁四目相对，华蓁蓁挽起了身旁一位男生的胳膊，然后矜持地点头微笑。

何窈窈回以微笑，心想原来人家有男朋友了啊。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安稳地放了回去，何窈窈转头看见顾之洲若有所思的眼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火锅一如既往的好吃，何窈窈一到吃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即便她已经克制又克制，“淑女”再“淑女”，还是吃撑了。

何窈窈撑得只能靠在沙发上，看顾之洲吃得优雅又从容，顿时忿忿不平起来，这个男人吃的又不比她少，怎么就不胖呢！

顾之洲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抬眼望她，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道：“吃饱了？”

何窈窈满足地点点头。

顾之洲又道：“出去走走吗？”

何窈窈犹豫了片刻，毕竟吃撑了的人都不大喜欢走路，然而她又很想和顾之洲一起散步。

顾之洲笑着起身，道：“走吧。”

暮色渐沉，天光逐渐暗淡，夕阳掩于高楼大厦之后。路边的路灯皆亮了，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路面上，模模糊糊地勾勒出行人的影子。

何窈窈与顾之洲肩并肩走着，凉风打着旋儿拂过，忽而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便觉得看不看电影都不重要了。

何窈窈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然后惊奇地发现顾之洲落空的手。何窈窈没犹豫，生怕他将手收回去似的一把握住他的手。

唔，会不会太不矜持了？何窈窈有些纠结。会不会人家并不是想牵手是我自作多情呢？何窈窈这般想着，手便渐渐松了。

顾之洲反握住她的手，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何窈窈看着那双手，眨了眨眼睛，终于问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话：“哎，顾之洲，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何窈窈心想总不能是因为他看到了我的聪明活泼可爱美丽大方？

顾之洲停了下来，路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出老长，暖黄色的光晕染在他的脸颊，他就那样盯着何窈窈看了半晌。

何窈窈直视着他的眼睛，心跳都漏了一拍，生怕他说一句，我不喜欢你啊。

不过即便他说一个不字，她也没有办法，谁让她看上了人家。既然是她看上了人家，便是再难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何窈窈正想着要不要随便扯个别的什么略过这个话题，只听得顾之洲往日里清冷从容的嗓音变得有些无奈的温柔。

“何窈窈，你真的忘了？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一个班。开学第一天，我父母忙得忘了还有我这个亲生儿子，错过了送饭的时间，是你分了你的饭给我吃的。”

“我还记得是红烧排骨。那时候你可舍不得了，还是忍痛割爱分了我一半。”顾之洲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正色道，“我记得的，一直记得。”

何窈窈挠了挠头，一年级的事情哪里还记得啊……啊！对了！她突然想起了开学第一天那个眼泪汪汪的男孩子，一个人趴在走廊上眼巴巴地望着楼下，明明是委屈得想哭出来，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饶是只有七岁的何窈窈，仍然心疼得不行。即便心疼自己的红烧排骨，还是捧了饭盒去哄他开心。虽说后来顾之洲转学去了国外，两人还是同窗了几年。

看来何窈窈的颜控属性，是从小养成的。何窈窈摸了摸鼻子，道：“唔，一顿饭套了个男朋友，还挺划算的。”

顾之洲愣了愣，随即轻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像电视剧里女主角那样失望地对男主说‘原来你爱的不是我而是分你饭的人。’”

何窈窈挑了挑眉，忍不住抛了个白眼过去，原来医学院的高材生也有看肥皂言情剧的时候。何窈窈就不会这样认为，她觉得反正分他红烧排骨的人是她而不是别人，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好吗！何窈窈深刻地体会到了乐于分享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良好传统美德。

何窈窈又问：“你怎么认出我的？你不怕认错了人？”

顾之洲笑眯眯答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和以前一样……”

何窈窈正以为他会说一个“美”字并为此沾沾自喜时，顾之洲轻飘飘吐出一个“蠢”。

何窈窈微笑：“顾先生，再见。”

顾之洲微笑：“顾太太要去哪儿？”

……顾之洲你真是个情话boy。

何窈窈一时无言以对，只好没话找话道：“你怎么就能因为一顿饭喜欢上一个人呢？”

顾之洲笑意温柔似水，道：“欠了你一顿饭，只好用余生来还了。”

其实啊，大概是被你的笑容晃了眼吧。

何窈窈听得很舒心，美滋滋地想，这样算的话，我和他才是青梅竹马吧。

何窈窈踮起脚拍了拍顾之洲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粥粥，你长大了。”帅得她都认不出了。

顾之洲莞尔：“药药，你长胖了。”

何窈窈的笑容僵在脸上，一甩手往前走，道：“我们不认识！”

顾之洲追上去，笑眯眯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什么俗套的搭讪词！

顾之洲又道：“这位姑娘，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什么土味情话！

顾之洲再道：“这位姑娘，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何窈窈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她说什么了？

顾之洲慢悠悠道：“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你亲了我一口，说以后要娶我的。”

何窈窈震惊了，她小时候竟然干过这么不要脸的事！

顾之洲继续慢悠悠道：“你要负责任啊。”

何窈窈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顾之洲挑了挑眉，道：“什么交代？”

何窈窈沉声道：“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养。”

顾之洲忍不住笑出了声：“何窈窈，你啊。”

何窈窈眨巴眨巴眼，不是他先开始的吗？

顾之洲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抱住了何窈窈，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何窈窈二十年来第一次被心上人拥抱，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前所未有的欢快，耳畔顾之洲的低音惹得她耳朵痒心也痒。凑得这么近了，她才发现，顾之洲的睫毛很长，一双桃花眼眼尾向下，划出了漂亮的弧度。幸亏他戴着眼镜遮住了眼睛，不然何窈窈恐怕能更花痴。

何窈窈的心跳声扰得她心神不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一次发挥了她八岁时不要脸的本领，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什么怎么办？顾先生，不先谈个恋爱试试？”

顾之洲先是愣了愣，随即轻声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震得何窈窈愈发心痒起来：“这话不应该我先说？”

何窈窈不以为然，道：“怎么？”

顾之洲一本正经道：“我追了你那么久，应该我先吧？”

何窈窈再一次震惊了，不是她先提出约会的吗？不是她先主动牵手的吗？不是她先亲他的吗？

顾之洲无辜似的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哀怨似的道：“算了，能追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嗯？到底是谁追谁？你咋这么委屈？

何窈窈一脸问号，顾之洲先生，想不到你不仅是情话boy还是个戏精啊？

【陆】

多年后，已成大龄剩女的夏星望着一到下班时间便急着收拾东西的何窈窈一脸的痛心疾首道：“你们这些已婚女性啊！”

何窈窈对着夏星做了个鬼脸，道：“已婚女性怎么了？大龄单身女性？你有事吗？”

夏星哼了一声，睨了她一眼，十分有把握道：“是不是顾之洲来接你下班了？”

何窈窈抛了个媚眼过去，捏出娇滴滴的嗓音道：“是的呢，亲爱的。”

“呕……”夏星一脸嫌弃，撇了撇嘴道，“咦？顾教授今天没课？”

何窈窈笑眯眯，道：“有课也得请假。”

今天是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呢。

何窈窈拎着包努力地走出与职业相符合的沉稳步伐，却忍不住越来越轻快，最后简直是一路撒欢跑出了检察院的大门。

对面路口停了辆奥迪Q7，那人倚着车门，在阳光下显得身姿修长，穿着最是简单不过的浅色T恤衫与深色长裤，一如当年的少年。

何窈窈站在路这边与他遥遥相望，望着望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迫不及待地一路小跑过去扑向那人的怀抱，嗅着那干净的熟悉的气息，抬起一张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脸，问道：“顾先生，晚上吃什么？”

顾之洲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弯了眉眼，柔声道：“火锅怎么样啊，顾太太？”

“好啊。”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何窈窈觉得他们俩太合适了，连名字都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