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是的,身处异地他乡,每当情境触发,埋在心底的乡思乡情便油然而生。王湾是幸运的,虽然思乡之情困扰了他,起码他还有故园可念。可我们呢,故园故土的消失,恐怕连这种乡思也无所寄托,或者是压根就没有这种情感了。
故园是一种物化的存在,损毁了存在的物象,乡情就没有了依托;故园是一种亲情的牵挂,失去了这份亲情,牵挂就没有来头;故园是一种儿时的记忆,没有了儿时的美好,记忆也无从谈起。
我的老家有三间老屋,年久失修快要倒塌了,准备明年暑假回去推到重盖,但被告知,倒了重盖已经不允许了。我很失落,倒不是失去宅地的经济损失。老宅依山而建,虽然交通比较方便,毕竟离城镇很远,没有商业价值可言。但那是生我养我的热土,也是我结婚生子的地方,在那里我承继了家族的血脉,也留下了家族的未来,那是我生命的源头,是我灵魂的归宿。眼看着就这样,在砖瓦的倒塌中,也倒塌了自己的相思。呜呼哀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仅是我,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有同样的结局,因为总有一天,我们会因为户籍不在原地,因为房屋的毁坏而无家可归,无根可寻了。
父母在,家就在,他们是我们生命的来路,他们总要先我们而去,因此,故园里的那份亲情就自然而然的转化对兄弟子侄的牵挂。我经常在周末回家看看,每次回家总是冷冷清清的,他们为了孩子的未来,都常年累月在外奔波,不是家里有生老病死的大事,是见不到面的,最多的联系方式,就是电话微信。对亲人的牵挂也就演变成天涯海角的问候,不再是对故土家园的担心。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城市梦想,他们在外拼命,把故乡也一同带了出去,封装在记忆的仓库里。我们一般都是在过年和清明才能见上一面,每当清明跪在父母的坟前,我总是愧疚忏悔,生不能尽孝,死后也是让他们流落旷野,成为孤魂野鬼。失去了这些,故乡就是一个抽象的名词,故乡都淡的如烟,根又在何处呢?
记得小时候,每到夏天,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的两个地方就是门前的荷塘和附近的小河,从有荷叶开始,一直到初秋,荷塘都是我们的乐园,摘荷叶顶在头上,用吃腻了的莲子互相砸着对方取乐,最后是掏出细嫩的莲藕甜甜的嚼着,就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嘴也是甜的。玩腻了这里,还有小河呢,清清的河水,不仅映照着我们稚嫩的面庞,也透彻了我们的心房。洗澡,捉鱼,找到一个有花纹的卵石,就以为是贾宝玉的通灵宝玉了,那种无暇纯真一直注入了我们的血液。现在,河边是一排排的房子,河道被当成了下水道,荷塘不是被填就是荒凉了,乡亲们要出去挣钱,挣钱了才能融入城市。儿时的记忆烟消云散了。
小时候读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我读出了喜悦,“儿童相见不相识”我读出的是无奈,现在也轮到我该回故乡了,然而,“少小离家”是真,“老大回”已成泡影,至于“儿童相见”,恐怕更是奢望了。
家乡,是我生生立命之所,乡愁是联系我和故土母亲的脐带,可现在,乡情已被蒸成夹生的红薯,乡音就是秋风中飘零的落叶。
我迷茫了,根在哪里?
20170929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