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个儿待在这个半封闭式的制造工厂五年了,明明只有22岁,但站在那给我的感觉是已经32岁了 。但是只要他一开口,你就可以听出这是个年轻人的腔调,音调透露出些许憨厚。
他说自己不是念书的料,在高二17岁那年和班主任打了一架被学校开除后就不愿再念书,他爸妈只好把他从福建带到广东常平,并让他入厂跟着一个师傅先当学徒,修理工厂里不时出故障的机器。他这一待就是五年。
高三毕业那年暑假,填好志愿,我就同芳子,阿秀,花花一起坐上去广东常平的火车,阿秀舅舅在常平的一个制造工厂工作,工厂每年都会招暑假工。我们在火车上一路叽叽喳喳,站在桌子旁的大叔偶尔和我们聊聊天,一脸你们年轻真好的笑意。
我们的领班是个相貌很凶恶的中年男人,很高大,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可怕。稍微偷下懒被他逮到,他就会瞪着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凶狠地数落人。在他面前我总是小心翼翼,但还是免不了被骂,毕竟我不是机器。当时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和领班呛了两声,领班瞪了我好一会儿,看架势是要继续打开他那自带的喇叭对我的耳朵进行轰炸。
傻大个儿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和领班笑嘻嘻说了些什么,领班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我瞪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瞪出两个窟窿来。他搬张小椅子坐在我旁边,黑黑胖胖的手上把玩着螺丝刀对我说,别瞪了,领班人挺好,就是凶了点。我就是这样认识他的,颇有些英雄救美的味道。可惜他不是英雄,我也不是美人。
从那天开始,他天天都会跑到我们干苦活的工作桌边自己拿张小凳子坐着没事和我们聊聊天。他是修理机器的,这个车间有机器坏了才用得上他,整个车间,除了领班也就他最闲。他说这个车间很少有姑娘出现,一眼望去不是大叔就是大妈,暑假来得多的也就是小伙子。他太闲,整天在厂里晃悠,没事总会来我们这坐上好一会儿。
他老是穿着工厂的工作T恤,运动短裤和一双塑料家居拖鞋,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憨厚的样子。他也就说话和笑的时候能够让人看出他是个22岁的年轻人。我们都不信他只有22岁,同一个车间有个24岁的大哥,满身都荡漾着追求生活的热血澎湃,而他,一副老练以及现世安稳的模样。他还特地为了证明年龄把他的身份证给我们看,一脸认真的模样真是可爱。
那年我18岁,第一眼看傻大个儿以为他有30岁,接触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也只有18岁,但傻大个儿告诉我们他22岁。
我问他,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像现在这么闲着待在这里5年?你没有想过多去其他地方闯一闯吗?
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除了无聊没事干,太闲之外,这里挺好的呀,工资最多的时候一个月4,5千呢,我在这里待了5年了,整天在厂里也不用花什么钱,除去给爸妈的钱已经攒了7万块了,再过两年娶个媳妇过日子。
难道不应该就是因为无聊太闲所以才要离开这个牢笼,拿着用5年时间换来的7万块钱出去过年轻人该有的奋斗的模样么?
我问花花和芳子愿不愿意过像傻大个儿那样安逸的生活,她们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说,大好青春年华,老娘想去爱去痛,去被现实的骨感摧残。
傻大个儿没有朋友,他说他手机里的联系人只有亲戚和一个上司。他从高二离开学校就来到了这个工厂,除了春节和父母一起回老家一趟其余时间都在这个满是中年男女的工厂里面等着机器出故障让他修。他对外面世界的认知仅仅通过他手里的一部联想手机,他翻出刘亦菲的照片告诉我们他的女神是刘亦菲。
他才22岁,已经这样生活了5年。
他说,太无聊的时候觉得这里很没意思的时候我也想过离开工厂,但是我不知道该去哪该干些什么。
我忘了我是如何回答他的了,只记得他一脸茫然,眼睛里有微微光亮,像一个新生儿。
离开工厂前一天晚上,我和芳子,花花,阿秀举着酒瓶庆祝欢呼,老子终于不用待在工厂了。那天中午太阳毒辣辣地烫着整个世界,他给我们送了四瓶茉莉清茶,那天晚上清风如每一个仲夏夜那般吹拂,星辰却比往常亮许多,只是我们不曾抬头。我们第二天走的时候带着他的送别茶永远地离开了这里。
我不知道傻大个儿后来有没有走出那个困了他青春5年的工厂,我猜他是想离开的。
因为年轻,我们内心深处扎根着一种不安分的因子在怂恿我们拒绝安稳的生活,我们不太苦于孤独和磨难,我们更多的倦于岁月空流。
人生多态,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属于他自身的使命。但二十来岁的年纪,甘愿待在一个封闭的工厂几乎每天呆坐着就这样已经生活了5年,这已不是虚度,而是浪费,浪费了一段本该热血澎湃的年华,浪费了一颗本该接受洗礼的心灵。
一切都不晚,人要学会止损。浪费的已经浪费,挥霍的也早已挥霍,趁早离开待遇不错却无事可干的“工厂”,离开待再久也无法成长的“工厂”,离开只能麻痹思想的“工厂”。
不是因为我们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而是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去年轻去热泪盈眶。
本是年少追梦时,怎可迁就,蹉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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