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原点（十五）
麦收是百姓的希望，农民一年四季的口粮百分之八十都靠的是麦季提供。那年月，秋季很难有好收成，老天不是旱就是涝，难见风调雨顺。尤其是遇到洪涝灾害，满坡都是大水，十天八天不见消耗，庄稼全被淹死，结局是颗粒无收。最近两年情况有所好转，因为村里有了排灌站，两台柴油机旱能浇涝能排，秋季水稻能保证有所收获，农民们便能分到一些口粮。可由于产量一直在三四百斤徘徊，社员们吃饭仍然是个大问题。尤其是每年春季，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为吃饭发愁，老百姓常常说“年好过春难熬”。“春难熬”就道出了老百姓春天生活的艰辛。尤其是麦收前的一段时日，由于家家都是吃野菜度日，坡里的野菜几乎吃光，新生的野菜还没有出土，很多家庭便会断炊，尤其是那些孩子多的人家日子更是艰难。
这天，陈清水从坡里回来，刚走进村头就听到李家老婆嚎啕大哭，哭得十分伤心。陈清水以为她家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折转身子走进她家大门，一问情况才知道她家竟然是两天揭不开锅了，就连野菜也没得吃，孩子们饿得哭，她心里难过。
陈清水说：“大嫂，你家既然这么难怎么不向大队说一声呢？或者告诉我一声也行，我们会想办法帮助你们的。”
大嫂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告诉你们有啥用呀？你们也没有办法可想。再说了，挨饿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都向你们提要求你们怎么解决？”
“能解决，起码暂时能缓解燃眉之急。眼下大队仓库里还存有一些备战粮，应急时可以拿出来救济老百姓，麦收后再补充上就可以了，反正不能存着粮食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挨饿吧？天下没有这个道理。好了，你就别哭啦，快拿上口袋跟着我去大队仓库借粮去，能让孩子们吃上饭是当务之急，比什么都要紧。”
李家大嫂听陈清水说大队可以借给粮食吃，心里十分感激，她对陈清水说：“大兄弟，谢谢你了，你是好人，你时刻想着老百姓，咱们村有了你这样的好领导日子会很快好起来，将来社员们再不愁吃喝了。你是社员的主心骨，老支书推荐你当书记真正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好了，恭维话就不要说了，借粮食要紧。你快跟着我，我马上去叫仓库保管员过来给你称粮。”
“好好，我马上去。”李家大嫂说。
社员们听说大队可以借粮给各户，纷纷报名要求借粮。陈清水让会计统计了一下，全村缺粮断顿的人家竟然有三分之二之多。陈清水与会计进仓库盘点了一下粮食数目，感觉数量不够，大有僧多粥少的窘境。那没办法，再少总比没有强得多，一家能分到几十斤粮食暂时能解决燃眉之急，不至于揭不开锅大人小孩饿肚子。接下来陈清水便吩咐会计按人头把仓库内所有粮食分借出去。之后陈清水向借粮群众宣布说今年不要求一次性还清，可放宽到两年后偿还，大队绝不向老百姓逼账。社员们听后个个眉开眼笑。
麦收前人们暂时不饿肚子了，干起活来一个个精神抖擞。麦收很快开始了，泉洼村由于干群关系融洽，人们团结一心，劲往一处使，麦收用了不到半月时间就宣告结束。
今年天照应，麦收期间老天爷没落一滴雨，每天都是艳阳高照，头场小麦没有费多大周折便打完并晒干扬净，接下来就是分配粮食。陈清水通知各生产队长抓紧把小麦分给社员以解决吃饭问题。
分粮这天整个村庄的老百姓就像过节一样，人人欢欣鼓舞，个个笑逐颜开，只缺敲锣打鼓庆贺了。
时间很快进入农历五月，接下来就是集中精力准备插秧了。这天陈清水又走向地里查看情况，回来的路上他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赶紧加快脚步回家转。刚走到街口突然看到自家大门外停着一辆吉普车，陈清水心里一阵紧张，心想，又出什么事了？最近两年自己没犯什么错呀？这该是哪位领导的车子呀？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有了新解？转念又一想，也不对，即使有新解也不可能让领导亲临寒舍告知，这不合常理呀！那该是谁呢？李厚志？不可能，没有听说他职务提升；张少清？对，除非是他，只有他老人家才会有这个级别，更何况他老人家以前说过有时间会来自家看望母亲。
想到这里，陈清水家加快脚步来到屋门口，果不其然，来人正是张少清。陈清水心里“咚咚”跳个不停，他大声喊：“老张叔，你老咋来了？”
张少清听到陈清水的喊声，扭过头来笑了笑说：“怎么，我不能来吗？”老人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走到陈清水面前握住他的手说，“多年未见，大变样了，瘦了，也黑了。”
陈清水苦笑了一下回答：“叔，能不黑吗？天天在外跑，风吹日晒的，又操心又劳力，黑瘦是肯定的。”
“辛苦你了，这几年你受委屈了，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可惜知道的太晚，没能及时出手帮助你。可我今天看到你却很欣慰，你没有消沉，干劲一如既往，沉到基层依然坚持为党为人民工作，没牢骚，不抱怨，这品德何其高尚，难得难得！”
陈清水说：“抱怨什么?我也有错，自己性格太直，没认清形势，说话不看场合，让领导为难了，受处分是当然的事。”
“能看开最好，当时的大气候就是那样，容不下相反意见。不过，对你的处分有些过分，不应该停职，对你进行严厉批评或是严重警告都可以，停职是不对的。”
陈清水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这一页掀过去，不说了。你老今天来我家，让我倍感荣幸。你也不是外人，来我家我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唯有粗茶淡饭，一会儿我让晓丽搞几个小菜咱们爷几个坐下好好聊一聊，说说心里话。”
张少清说：“别麻烦了，我们是吃过饭来的。我今天来你家是有原因的，一是为你的事，二是为看望你妈及你全家。先说你的事，对你的遭遇我是最近才知道的，你受到撤职处分好几年了我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你也没到我那里去说说这事。这之前，你们县委对处分你的事从来都没有向地委反映过。就在前段时间你们微县县委书记邱爽因工作失误，还有贪污受贿被开除党籍并撤销职务，材料报到地委，我才看到有关于你的情况。当时你们微县县委一班人对你的处分是不认可的，不少人曾经劝说邱爽恢复你的职务，可邱爽坚决不答应，不知你以前戳过他哪根神经，致使对你恢复职务的事一拖再拖，直至今日。”
陈清水叹了一口气说：“不恢复职务也没什么，在哪里都是干，都能为人民服务。再说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受处分的不止我一人，大势所趋，我能理解。你今天不是看到了吗？我不是还干得好好的嘛?"
张少清听后点点头说：“了不得，是干得好好的。”然后向陈清水伸出大拇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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