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笔下的老顽童周伯通虽已年近百岁,整个人神采奕奕的,他生性朴实,一生无忧无虑,内功又深,兼之在山中采食首乌、茯苓、玉蜂蜜浆等大补之物,感觉好似返老还童。
提起老顽童,我也想到了一个可爱老头儿——汪曾祺,他就像一部生活百科全书,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一粥一饭,在他笔下都有了生命!他活得通透、自然、真实,读懂了他,也会懂得生活的真谛和意义。在我心中,他是独一无二的生活哲学家。
他的独一无二,在于有一颗童心,是一个好爸爸。全家老少都称他“老头儿”,老婆施松卿这么叫,三个儿女这么叫,连小孙女和外孙女也这么叫。他认为:“一个现代化的、充满人情味的家庭,首先必须做到‘没大没小’。父母叫人敬畏,儿女‘笔管条直’,最没有意思。”“儿女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他们的现在,他们的未来,都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设计。一个想用自己理想的模式塑造自己孩子的父亲是愚蠢的。作为一个父亲,应该尽量保持一点童心。”
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父母喜欢拿自己以长辈自居,高高在上,在孩子面前树立权威,认为自己说话做事永远正确,因为你是我孩子,所以你要听我的,将孩子认为是自己的资产,要听从长辈的安排和决定;又有多少父亲真正参与到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保持一颗童心,与孩子共同成长;又有多少父亲是隐形爸爸,长期缺席自己的位置。
汪老有些驼背,姐妹俩经常会拍拍他的背,喝道:“站直!”汪老就顺从地勉力把双肩向后扳扳,然后微闭着眼睛,享受着她们的捶捶打打。有的年轻作家或是编辑到家里来,由于不熟识,见到汪老很拘谨,姐妹俩就安慰他们:“别怕,他在家里最没地位了,我们都欺负他!”
汪老和谐的家庭关系和纯良秉性,源自于其原生家庭和父亲良好的家风。他也有一个好爸爸,其父汪菊生是个很随和的人,对待子女,从无疾言厉色。汪老的姐妹称父亲是“孩子头”。他爱孩子,喜欢孩子,爱跟孩子们疯玩,与孩子们一起放风筝,在田间奔跑,做西瓜灯。
他的独一无二,在于活得洒脱,活得自然。无论历经时代兴盛与衰败,还是人生荣华与坎坷,他都是为自己人生的乐趣而活着。他将自己的灵魂寄情于大自然之中,将自己的焦点集中于凡人小事上,抛却所有不如意,唯取人生快乐之饮。
他处世淡泊,不计名利,不求显贵,不刻薄人,住的尽管很简陋,心理却能开出花!他的文字里表达着平静温柔享受生活,享受生活里美好事物的愿景。《人间草木》里他写旅行见闻、风土人情、花鸟虫鱼,处处彰显了生命力量和真挚情感;《人间滋味》里无论是萝卜、白菜、豆腐,还是韭菜花、咸鸭蛋、元宵,都会让人垂涎欲滴,饥肠辘辘;《人间有戏》里都是与戏曲有关的文章,每一篇都透着理性、睿智和从容。
他说:“我写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而美与健康的人性,不论在多么古老的民族传统中,永远是清新得如同荷风露珠一般,蕴含着对生活和人生的热爱,洋溢着人性和人情的欢歌。
他能写会画,是既能吃也能动手做更能写的大名鼎鼎的美食家,嗜烟,好酒,喜茶。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哎,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喝他一杯晶明透亮的龙井茶!”这一生活得实在,干得漂亮,走得潇洒,没给家人留下任何负累,当断则断,说走就走,只有他才如此独一无二。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大家,算是名家吧,他所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他呼吁让画眉自由地唱它自己的歌吧,他期待自己的写作有益于世道人心,给人间送去温暖和温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在无利不往的年代里,这个可爱老头的淳朴、自在、温润、通透快乐是如此独一无二,他甚少为了抨击什么、控诉什么、引导什么、揭露什么而写作,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打开人生的方式,一种生活姿态,我们空手而来,撒手而去,到最后又留下些什么呢?生活本身就是一个过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个可爱的小老头儿,坐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一个大蒲扇,赏花喝茶眺望天边,静看云卷云舒。他缓缓地告诉我们,活着真好,好好活着,要从柴米油盐酱醋茶中体悟到生活的真性情,从日复一日的琐碎中感受到真生命,从花鸟鱼虫高山流水中寻求到真理想!
这个可爱的小老头儿,是如此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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