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和合

顺德王子跑了，吓得跑回了皇城，花婆婆和皇城那位皇帝不一样，那位窝囊皇帝可是“天下第三傻”，骂他一句，最多不过是被言官上书弹劾，骂花婆婆，那可就是找死了。

王巡抚跟着去了皇城复命，这次没能讨好到顺德王子，倒是让他颇为失望，不过于自己未来升迁大局而言，这还算不上事儿，接下来东宫面见东王才是重中之重。

大当家知道今夜的若女楼依旧会灯火通明，不过他也不愿面对花婆婆这等人物，这些年他暗中做了不少事，怕被瞧出来。

现在野百合有点惶恐，她沏了一杯茶，坐在野花楼的正中大堂的椅子上，盘着腿儿坐等丑女回来，今天花婆婆出手了，还看出来嫁衣神功，她已经暴露了，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拉着丑女下水。

丑女不简单。

繁星明月，树影幽雀，秦淮河畔灯盏连绵，像两条游弋的长龙。

秦淮河里，游船散落，有的挂着灯笼，有的坠着火烛，点亮了秦淮河星星点点。

最美的当属若女楼，阁楼耸立秦淮河畔，雁声笑语如玉坠乱撞，在这里，没有良人与否，两情相悦便可当夜入了洞房。

不过野花楼这种地方是不可能有人光顾的，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有一个满脸伤疤的丑女，还有一个身形肥硕，五大三粗的女汉子。

丑女拎着刚刚洗完的床单被褥走了进来，看到坐在正中的野百合，没说话。

“你就不想说点啥？”眼看着丑女就要转过侧门，野百合在没法装着镇定，站起身来说道。

丑女回头看了她一眼，抖了抖手上的东西，“当初你逼我传给你武功，也就注定了你必将走上这一条路，遇到花婆婆是迟早的事儿。”说完了，丑女就转到院子里，手里轻轻一抖，床单被罩似招了风一样，被人拽着四角平整的挂在晾衣杆上。

“那嫁衣神功怎么回事？她似乎知道很多。”野百合从旁边的树枝儿上撅了一根树杈，一把捋光了树叶，连带着树皮儿也扯了下去，然后一甩，滑溜溜的树枝儿戳进晾衣杆下面的大树上，稳稳地拖住还在颤动的晾衣杆。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花婆婆曾经也算是西王宫的人，秦王府覆灭的时候，她可能捡到了嫁衣神功的残本，大当家当年将秦淮河畔的妓女楼改成了若女楼之后，花婆婆那时候就开始每年出现那么几次，每年的花魁总是说成了良人，嫁个好夫君，常回来看看，也没见有人回来。”

丑女仔细捻着偶有褶皱的床单，自顾自地说。

“和我猜的差不多，我觉得大当家和花婆婆肯定有鬼，每年的花魁都会武功，花婆婆还说学什么嫁衣神功。”野百合自己也学了嫁衣神功，不过嫁衣神功有母子之分，李毒鞭学的便是嫁衣神功母功，最是痛苦难捱，而且全身功力越到后期越无法自抑，以至于不得不传出去，所谓嫁衣，便是如此。

野百合觉得那些花魁学了嫁衣神功，必是如此。

“你猜的没错，可纵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办法？花婆婆背景深厚，境界高深，武功更是了不得，这几十年的花魁肯定有反抗的人，你可见过花婆婆什么时候破过相？”

丑女弹指，平展的床单上波浪翻滚。

“那我问你，为什么你当初传我嫁衣神功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嫁衣神功的缺陷，以至于我现在满脑袋都是厉毒鞭，现在一想到她就要被花婆婆弄去做什么花魁，我就忍不住。”

野百合现在一想到厉毒鞭，全身就犹如火焰灼烧，日思夜想恨不得立刻吃了厉毒鞭。

“嫁衣神功，最初的时候实际上叫做夫妻鸳鸯和合神功，乃是双修功法，后来创此功法的一对夫妻因此迷失了自我，成了江湖魔头，被几大圣地围剿，夫妻鸳鸯和合神功也因此丢失了一部分，成了残卷，上卷修行起来，虽然比以前快了很多，但是也是其痛无比，只有传功于修行下卷之人，才得解脱，所以才有了嫁衣母子神功。”

丑女坐在廊下的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望着天上月明星稀，轻声说道。

“那你……”

野百合想说你为什么将整套神功都传给我，这不是害我吗，可以一转念想去，人家将嫁衣神功传给她，至于选择什么是她自己权利。

“你学什么，是你自己的权利，只是我没想到你让厉毒鞭学了母功。”

丑女苦笑说道，嫁衣神功说白了，也是个害人的东西，如果不知情者贸然学了，很可能无法克制诱惑，三日游魂境界不是笑话，但真到了游魂境界，那人也该难受到死了。

“我当时只瞧着那娘们一副眼热的模样，禁不住她色诱，就传给她了，没想到这妮子天赋异禀，学武也快得很。”

野百合让厉毒鞭学武，完全是因为这货害怕，害怕丑女害她，才让厉毒鞭尝试。

“也倒是机缘巧合，厉毒鞭无意间得到了真正的无字天书，补全了神功，所以成就了夫妻鸳鸯和合神功，两个人相恋相念不可分离，所以你现在才会心如刀绞，片刻都离不的她。想必，花婆婆也不知道，无字天书能补全神功，花婆婆也不会知道你学了神功，因为你学的是鸳鸯和合神功。”

丑女有些出神，她也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巧合，谭家庄的那位少爷，是懵懂不知，还是自有算计？

如果是算计，那就可怕了，那位少爷的境界怕是到了那个层次，见微知著。

谭家庄的那位锄神，谭家庄的小锄神，还有谭家庄这位少爷，这江湖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算计，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眼热？

就是江湖至宝，也恐怕无法让他们觉得多有趣吧？

“你有理想吗？”

丑女突然问野百合。

“啊？”野百合愣了一下，她抱着胳膊，左看看，右看看，见四下里没人，这才低声说：“有！我呀！想变成一个男的！”

“今天我是把你当自家人，这才和你谈心，你可别笑话我，你也不能告诉别人！”野百合又急急忙忙补充了一句。

丑女眉眼一挑，她还真没看出来，野百合竟然还有这种想法。不过话说回来，野百合这一身，除了没长胡子，看起来和一个蛮汉没什么区别。她一开始以为野百合也是个娇纵自尊心很强的女子，一开始传给她武功，确实也存了让她搅乱秦淮河的局面，她想看看若女楼暗地里还藏着什么。

“不会，不过你这理想怕是没得实现了，这世间有人可以易容，直接换了面，但从未听闻有人可以变了性别；昔年，江湖有鬼手，他曾经给人换过脸，那人曾经是江湖第一大盗，自此之后，江湖再无盗圣，鬼手也金盆洗手，于江湖中消失不见，距离今日也有四五十年了吧？不过有江湖笑话说鬼手给自己易容换身，成为一个女儿家，与盗圣过着无忧无虑的田园夫妻生活。”

丑女说道最后，忍不住也笑了。

野百合跟着哈哈，笑着说还有这种事。

笑着笑着，两个人就静了下来，野花楼里格外安静，烛火在微风中摇曳，晃动着人影。

人影婉约，轻纱飞舞，素手纤纤。

“百合，我们走吧！我们也远走高飞，流浪江湖，我不要做什么花魁。”厉毒鞭来了，她望着野百合，泪眼欲滴。

佳人来了，野百合也按捺不住心头躁动，想要扑过去，紧紧将那秀人儿搂在怀里。可丑女拦住了她，用眼神告诉她，那个人是花婆婆想要的人。

那个眼神犹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了下来，野百合打了个哆嗦。

如果花婆婆知道其中问题，怕是饶不过她，但如今的厉毒鞭明显也是情毒入骨，暴露她的身份也是迟早的事。

“厉毒鞭姑娘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姑娘如今是被花婆婆点了名的花魁，可别乱想什么远走高飞，你怎么飞也是逃不过如来的手掌心。”丑女说道。

“我知道，刚才花婆婆还找我来着，她说要我嫁给一个老员外，一个特别有钱的老员外，还直说我这身子好用。可是我不想做一个老员外的老婆，我只想和百合在一起。”

厉毒鞭躬身垂眼，跟以前的样子大相径庭。

“问世间，何为情毒？便是这厮守缠绵。厉毒鞭姑娘如果想和百合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须得好好打算一番。”

丑女叹了一口气。

“如何办？”

野百合和厉毒鞭同时喊道。

“从长远计，你必须走这个过场，答应花婆婆嫁给老员外。”丑女说。

“我不愿！”厉毒鞭一脸贞洁。

“只是答应她而已，至于途中发生什么，她也管不到。”丑女心里嫌弃，脸上表现不出来，这夫妻鸳鸯和合神功简直可怕，竟然可以改变人的行为习惯。

亏了她当年没修习此功。

“你会救我的吧？百合。”厉毒鞭看向野百合。

“妹子你放心，就是刀山火海我也闯，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然后咱俩远走江湖。”野百合捶了捶胸口，看的丑女眼睛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