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姆施塔特圣母》 1526-1528 赫尔拜因
画面中左侧祈祷状的男人是这幅作品的订购人,巴塞尔市长雅各布·迈耶(Jakob Meyer zum Hasen),而与他对立的画面右侧的三人从上到下则分别是迈耶已逝世的妻子玛德莲娜·巴尔(Magdalena Bär),他的第二任妻子多萝西娅·坎尼吉塞(Dorothea Kannengießer),以及与后者所生的女儿安娜·迈耶(Anna Meyer)。左侧的两个小男孩则被推测为市长两个早逝的儿子。
布局
画中的人物仿佛跃然纸上,不仅是因为画家对八位人物写实主义的刻画,其奥秘更源于画面的布局契合了画框的形状。圣母子身后的壁龛与下方的托臂在结构上和画框边缘融为一体,加强了建筑物带来的景深效果。画面底部的黄棕色地毯也与画框颜色相近,将观者的世界与画内的世界自然连接
画面的布局同样经过精心设计,若将圣母身后壁龛的半圆形补充完整,将得到一个能够把圣母上半生与圣子耶稣完美囊括其中的圆形。而画面下方的四边形交叉线则将画面另六位主角分布在左右两侧
象征主义
贝壳。壁龛的上半部分以贝壳的纹路雕刻,而贝壳的象征含义源于“泡沫中诞生的维纳斯”母题(详见:波提切利《维纳斯的诞生》),带有异教色彩,后经人文复兴洗练为基督教所接受。“圣母玛丽亚便是贝壳,在她体内救赎者耶稣这颗高贵的珍珠越发明亮。”珍珠在此便作为耶稣完美的化生,同时意味着玛丽亚始孕无玷的教义。就像贝壳孕育珍珠,圣母玛丽亚孕育了耶稣,却不改变自己
无花果树。画面的左右背景中,一两枝无花果树枝叶隐约显现,暗示了在此描绘的地点是伊甸园。圣经中记载的夏娃与亚当正是偷食了无花果树结出的禁果后,才被赶出天堂。然而此处的无花果树并无罪恶的含义,根据学者Christl Auge的推断,此处描绘的是“通往天堂的大门”,圣母玛丽亚则是“新耶路撒冷的守门人”,其王冠之上雕刻着的12位国王代表着以色列的12个宗族,在圣经中,他们相聚于此,意味着人类新的开始
红色系带。引人关注的还有圣母腰间的红色的系带。“圣母的系带”在天主教中意味着“圣母升天”,圣母在人世间去世之后便升天去往了天堂。使徒托马斯对此一直有怀疑,圣母便显灵带给他一条系带作为证据。因此也再次证明了此刻的圣母玛丽亚身处天堂
然而饰带独特的造型却让人联想到了十字架,其正上方的耶稣似乎是被画家刻意安排在这个位置,加上饰带鲜艳的红色,似乎在暗示着耶稣受难的经历:从最初拜访耶路撒冷,在街道游行,最后晚餐,在耶路撒冷被逮捕,判罪,走上苦路,最终在十字架上被处死。在宗教改革的背景之下,红色也可能暗指信仰之名下的流血争斗
红色念珠。值得注意的还有画面右侧安娜·迈耶手中所持的红色念珠,尽管珊瑚红的念珠在天主教传统中被视作抵御恶灵与疾病的灵器,而如此鲜艳的颜色也仿佛在呼引了一旁的红色饰带,让人想到教堂中每一段祈祷开始时都要以念珠为开端,以回应耶稣受难的事实,由此被称作“受难的念珠
地毯褶皱。前景中东方纹路的地毯褶皱一方面加强了画面的现实感与动感,另一方面则被学者Christl Auge阐释为“一条抽象的蛇”。对于圣母“无染原罪”母题的描绘一直便有脚踩蛇形怪物的传统
传统信仰与宗教改革的博弈
随着1517年马丁·路德《九十五条论纲》地出世,宗教改革运动便在德国地区展开。然而雅克布·迈耶却是天主教的忠实信徒,第一眼看上去画作依旧
遵循着天主教的传统:
迈耶向圣母子虔诚地祈祷
以圣母子作为主题
(新教却主张应该直接与神沟通,因此圣母在产下耶稣之后就完成了她的使命,不应再对其进行朝拜并将之神圣化)
并为她带上王冠,以此来作为教会权与世俗权的联系
但画面中仍有迹象表明 宗教改革的影响 已经撼动画家赫尔拜因的画笔:
圣子耶稣的姿态近乎是防御性的 ,带有一种想要挣脱圣母的冲动;
同时,画中除了迈耶之外,其他人物都显得 貌合神离 ,并不买圣母庇佑的账。
艺术的包装下,信仰的斗争正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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