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无数次，厌一缠着姜母去墅野看厌觉。妹妹思念姐姐难免是有的。何况厌觉这么一个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受人控制的姐姐些许神秘，又有些无关紧要不起眼的姐姐。
姜母坐在车上，轻轻抱着已经在读几年级的厌一，思绪万千起来。姜厌觉离家那一年，正是秋季，之前她也断断续续离开过家，上学，工作。
算起来，从姜厌一出生开始对这个姐姐就不太熟悉。没长几颗牙开始学说话开始，翻到，姜厌觉书桌里的一张张练迹工整的书法还贴了茉莉碎花。
长好了牙以后，又偶然翻到姜厌觉书柜下，浓墨重彩的骷髅画。她便觉得，她姐姐大概是一个很反差的人。
落叶轻轻刮过车窗，司机魏叔都打了一个哈欠，快要入冬的时节。“老魏，天冷了，多穿点衣服。”姜母看了他一眼，温和的说。
“好的，夫人。”司机礼貌应下。
姜厌一上幼儿园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被同班同学欺负。不是打架，而是，那个同学问她，最爱的人是谁啊。
姜厌一甜甜儒儒满怀善意认真的说，“妈妈，我喜欢我妈妈哎。”
“那这只笔是你妈妈给你买的吗，你看起来很喜欢。”
“是的哎。”于是那个同学拿过她的笔，在纸上画。起初，念一只是觉得同学在画画。可是那个小男孩画的越来越用力，一直不停下。她意识过来的时候，瞪着大大的眼睛，却看见那个男孩戏谑的笑。直到那只笔没有油，厌一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很痛，在滴血。
那个男孩还威胁她，不准和家里说。不然就会伤害她。
小小的厌一没有回家说，她乖乖憋着，直到晚上睡觉。姜厌觉看书看到很晚，一般都不会早睡。想来看看妹妹有没有忘记关灯，却听到她小声的在被窝里抽泣。
她皱着眉，把她从被窝里捞到怀里。“一一,干嘛哭？”
怕她不说，姜厌觉有些厉声。
直到，厌一把这件事告诉她，姜厌觉感觉心里有些火气，而且十分不舒服。这比一般的暴力还有点恶心。决定为了厌一去一趟也是难免的事。第二天，便去找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见厌觉阴沉的脸色不带人情的看着他，便生出一种惧意。连班主任站在旁边都是冒冷汗，当时的厌觉也尚是在上学。
“小小年纪，怎么你家里没人爱你，没人教你爱？心理这么阴暗变态吗。没有关系，我也是这样子，我也有点这方面的癖好。小变态？”
小男孩不出声，看着比他大了不止一个头的厌觉。
说罢，她高傲的抬起头，“我妹妹可是家里宠爱着长大的。我这个姐姐吧，虽然不怎么喜欢腻腻歪歪的感情，但是她是活在爱里的，比较单纯受你欺负。和你这种孩子可不太一样，不是一个水平一个种类一个等级的。”
“别靠近她了，不然下一次，就是我爸爸妈妈和你爸爸妈妈谈。我就直接告诉你爸妈，你是个小变态。”姜厌觉不合时宜的甜甜一笑，有些威胁的意味。
小男孩脸色有些发白，他握紧的拳头又再次松开。班主任没有听到内容，只是感觉，这位姐姐的气场属实吓人了些。见小男孩低着头许久，她才上前。
“厌一姐姐，你说厌一爸妈工作忙，代为处理这件事。我也能看出你是成熟的大孩子了。希望，小孩子之间的事，还是不要过于为难小孩子。打打闹闹也就过去了。”班主任神色为难的打着圆场。
该说的警告，厌觉已经说清了。自然也懒得说更多，于是她做出乖巧娴静的样子，连连点头，“我知道的，人家也知道错了，认错态度很诚恳。这件事权当过去了，我也会好好管教厌一的。”
挑着大人喜欢的话，厌觉顺嘴便熟。
班主任也没察觉异样，只是认同的点点头。以为真的有所圆场。
领着厌一回家，厌觉看着自己牵着的，卷着头发，穿着紫色公主裙和小靴子的小女孩。不禁叹了一口气，却不肯用矫情温情的语气。
“你以后，别什么事都傻乎乎跟人家说。主动接近你的，不准有太多好感。”她认真的对妹妹这么说着。
厌一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问，“那怎么交朋友。”
“……”厌觉认命的扶着额，看着自己还不懂事的妹妹。
用“等你大一点就明白了。”这种话匆匆收场。
可能有些事，温暖的就像，从来没发生。有些真实存在的也会不自然产生晃影。
厌一有些受不了长途的车程，把脸贴在车窗上。姜母有些呆愣出神。
如今，如果不是姜家每月供给厌觉的钱，姜厌觉怕是永远不会接受她们的探望。另一种方式的受制于人，却不知家人对她是出于不能不爱的感情。
那件事发生以后，厌一彻底断送了和姐姐之间的关系。不管她发生什么事，厌觉强撑着上学那几年，永远不会再给她一个眼神脸色。
“每个月的钱，老姜都嘱咐多打一点，我总是怕这孩子，”姜母叹了口气，无奈的说。
“夫人，厌觉不会不要钱。她只会多要，大概这样，她这些年心里也能舒服一些。该发生的终究躲不过。还能看见厌觉小姐，夫人就不用思虑太多了。”司机魏叔劝慰道。
当年，厌一站在家门外。外面的雪落了满天，厌觉裹着毛毯，冷漠的说，“你们不送走姜厌一，就把我送走。给我找个寄养的吧。”
“她不懂事，觉觉，她不是坏。她是你妹妹啊，她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爸爸妈妈会补偿你，爸爸妈妈也很爱你。”姜父仿佛几天之间白了头，苍老了很多。
姜母端着刚热好的牛奶，也是着急的规劝。“一一还那么小，觉觉，她胆子很小的。再给她一些成长的机会，她喜欢你这个姐姐的啊。”
所谓父母，姜厌觉倒真的有些不知道如何言语了。哪怕是她遭受了那些，他们都舍不得姜厌一，哪怕她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姜厌一永远消失在她的眼前。他们也不愿意相信她这个大女儿，也不愿意失去姜厌一一阵子。
此去经年，永远不得解。上大学开始 姜厌觉便读了离家远远的大学。大学毕业以后，彻底定居墅野。
“魏叔，还有多久？一一已经睡着了。”
“夫人，二十分钟吧。”
“这条路，觉觉布置的真的够远……”姜母苦笑一声，合上疲惫的眼睛。
漫长的梦魇，墅野的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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