鳝是寻常鱼类,农贸市场里四季有买。我们随州把鳝叫黄鳝,盖因它蛇形的体表色泽呈黄褐色,所以叫它黄鳝。
菜市场的卖的黄鳝都是活的,问价还价,让卖鱼的在池子里捞几条称了,帮忙宰杀,鱼贩甚是麻利,从旁边拿出一个带钉子的窄板,抓起一条黄鳝,捏住头部哧的一声钉在板上,剖腹,去背,取肉,再洗净,片刻工夫就弄好了。
烹制黄鳝也简单,并不是什么技术活。回家把鳝切段,淀粉勾芡,热锅里舀上一大勺猪油,投以葱姜丝花椒炸香,再将勾芡的鳝段倒入炝,加酱油、糖、黄酒、香醋、味精和蒜头,再加一勺油,锅里炮出明火,颠锅几下,装盘,撒上胡椒粉即大功告成。
黄鳝全身只有一根三棱刺,刺少肉厚,香鲜软嫩,肉感足、回味绵绵。
鳝鱼的口感,因烹制方法不同而各异,生炒柔而挺,红烧润而腴,炖焖软而嫩,油炸脆而酥。鳝鱼还可以做汤,锅里倒油烧旺,将鳍片下锅爆炝,直至乳白色汤汁收尽,鳍片翻卷,再续上一碗水,加酱、辣椒、蒜、姜,盖锅小火焖烧,出锅撒点葱花,虽是家常做法,一样香浓鲜爽。
随州餐馆里还有一道菜叫盘鳝,据说是从邻县宜城学来的,食材是用1厘米粗细毛笔长短的幼小鳝鱼。据说是把小活鳝直接放入热锅里,翻炒时可看到黄鳝一条条盘起来,吃的时候用嘴从鳝头向下撕去内脏,想象着颇有些血腥。
可能现在黄鳝多是人工养殖的,养的多了,食材来源容易,就有人别出心裁,吃起了鳝子鳝孙。
记得小时候,捕鳝尽管不太容易,却是一件让我们小孩为之猎奇的事。
七十年代,我还是少年,那时,我家下放在随县三里岗尚店火石冲。
春上初夏,稻田准备插秧了,得先用板锹在水田四周起沟。打沟的拎一木桶,半天下来就会捉到不少黄鳝,滑溜溜黄灿灿又大又肥。黄鳝这东西,常常在田埂上打洞,将稻田里的水漏淌,所以黄鳝在一定程度上是有害的。
那时候,火石冲农村并没有多少人家吃黄鳝,不知道是炒鳝鱼费油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家是下放户,打沟的村民知道我家吃黄鳝,就送到我家。其实拿到尚店街上也可以卖钱,但那时的农村人抹不下脸皮。
但总有头脑活泛的人,想弄点闲钱,就去捉黄鳝。夏日的傍晚,凉风四起,草虫唧唧鸣唱,用锄柄穿一只鳝笼筐篮背在肩上,寻着一处感觉有鳝出没的秧田水沟,埋一截鳝笼,笼里放些动物碎内脏,只待翌日早起,便可以收得几条黄鳝。
最简单的捕鳝方法就是利用黄鳝晚上出洞觅食时用火把在稻田浅水里照捕,一捉一个准,但怕踩坏了稻秧。
最省事的就是掏鳝,在秧苗栽下不久,水刚淀清的田埂边细细搜寻鳝洞。黄鳝喜在田埂边打洞穴居,寻到新鲜泥洞,伸进一根手指,凭感觉顺着鳝洞细心往前掏,遇上硬泥掏不动了,就可将一只脚伸入,前后抽动,一下一下往里“咕咚”捣泥浆水,黄鳝受不了这番折腾,就会“夺”洞出逃,看准了,猛地伸出勾屈的中指,快速夹起放入篓子里。
八十年代,我家回城了,我也长成了毛头小伙子,参加了工作,在随州轻工机械厂上班。星期天休息,闲得无聊,便和汪兵、陈学军、张小狗等几个同事到郊外去钓黄鳝。
几个小年轻通常是一篓一钓,孤鹭野鹤般到西濠或郊外的水塘秧田边乱跑。钓黄鳝的勾长尺许,是用自行车的辐条磨尖弄弯做成的,穿上粗大黑蚯蚓,在长满杂草和树根的水塘沟坎边摸到鳝洞,就插下钓饵,小心地提上插下,旋转,并用手指弹水弄出响声,逗引黄鳍咬饵。黄鳍性猛护洞,只要开口咬住就不会再松口,使劲往洞里拖。这时,勾住钓环朝反方向用力捻,再往外斜斜一拉,哗啦一声,就会拉出一条粗大的黄鳝来。钓黄鳝是技术活,要有耐心,而我们这些毛头小伙子,多半总是鱼获寥寥。
黄鳝变性,中小鳝是雌的,三五年以上粗壮大鳝是雄的,无一例外。盛夏,雌鳝产卵时洞都打得很大,且在洞口水面喷一小堆有黏性的白沫,吸引雄鳝来给卵授精,护卵的雌鳝特别凶猛,钓鳝时,弄不好就给咬了手指头,死都不松口。好在黄鳝没毒,被咬了也不打紧,只是受一场惊吓。
转眼间,几十年就悄悄过去了。我们不再年轻,也不再捕鳝了。昔日捕鳝的尚店火石冲小伙伴们天各一方,早已断了音讯。就是年轻时的同事们也很少联系了,汪兵办了厂,听说现在把厂交给了儿子,自己玩兰花,时常只有在抖音里见到;陈学军在卖汽车,不知道生意做得怎么样了,他老家外地,现在还住不住随州不得而知;张小狗在南郊弄得名头很响,他大嫂是我同学,听说前年他得了癌症,驾鹤西去了。
岁月荏苒,花一样的年华,草一样的人生。每次,在市场里买了黄鳝,我就会兀地想起过去捕鳝的事。就感叹,感叹光阴沉淀着过往,感叹青春拾起的明媚,感叹记忆留下的难忘,叫人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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