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1

寂寞的人总会用心地记住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于是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你，在每个星光陨落的晚上，一遍一遍数我的寂寞。

清扬最终还是只身来到了N城。这个她从来没有到过的陌生城市。来这儿，对她来说却是毅然决然的，没有半点含糊。这个执著刚毅的女子，从来就没有服过任何事任何人，可就这样轻易被自己的情感俘获了。她想他，她知道她无力拒绝。

2

周林楠像往常一样打开房门。这时，清扬这个从天而降的精灵，就神话般地站在周林楠面前了。四目相对，好一阵沉默，很久之后，周林楠柔声说：宝贝，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清扬微笑着看着他，并不做任何回答，脸颊上却浮现出云朵般的羞涩，一如她的清丽和美好。她知道，只有他懂自己，懂所有，还用多余的表达吗？！

夜色褪却了路途的疲倦，清扬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周林楠便端着一杯温开水，轻轻抱她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一勺一勺地喂她喝。她轻柔地转身，整个人便被周林楠抱在了怀里。不知不觉，激若的潮水和着温暖的手掌抚平内心尘封的寂寞，身体就像花瓣一样在安静的夜里，温柔地绽放。

窗外，银色的月光射进来，夜一样静谧、恬淡，如此美好。清扬的泪水像珍珠一样落下，一串接着一串。

3

锐利的眼神，击退了清扬对整个人生的绝望，情在淌，染红了整个暗的苍穹。周林楠啊，周林楠。

这是她的爱情，清扬看着那些鲜红的印迹，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一波一波，浸润了长久以来堆积在心底的潮湿。为了这个男人，她选择了一意孤行，众叛亲离；选择了独自一个人，坐两天两夜的火车，远走他乡。

在没有遇到周林楠之前，她一直都在问自己：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真的爱情，可以彼此守护，相拥终老。好多时候，她一个人走路，走很远很远，却一直没有方向，像游走的尘埃，没有人嘘寒问暖，没有人亲吻拥抱，感觉自己是真的累了。月朗星稀的夜里，习惯了一个人抬头，仰望所有的寂寞，以这个世间最凄凉的姿势。直到大四，在校园偶遇周林楠，物换星移，峰回路转。

南山坡上，周林楠说那里有他的童年，有他儿时欢快跳跃的阳光，也有他年少的困惑与苦涩。他说，很小的时候，他和弟弟就常在这座山坡上，放牧着家里唯一的小毛驴，也漫无目的地放牧着自己的童年。可是，每当爬到山顶看日落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就会很疼很疼，似乎太阳的每一次下山，就要无情地带走自己什么，那是一种无法描绘的疼。每当这时，他就会很神经质地冲下山来，像风一样。

然后牵着毛驴，回家。

清扬，你知道吗，那时的我在害怕什么？周林楠用手温柔地扳起清扬的下巴问，有淡淡的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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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很认真又严肃的表情，没有回答。

是宿命！周林楠说道。

“宿命？”清扬小声重复了一次，似乎不明白，又好像忽然就懂了。每个人的成长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吧！她知道林楠吃过很多苦，一个人靠自己念完大学，走出大山，到现在在省城有了一份安稳轻松的工作，有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不容易。不过，现在不是好了吗，他有了她，她有了他，他们相爱且相知，这些都是温暖的。

这个世界上一旦有了爱，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清扬脸上又浮现出了云朵般的温柔，牵着周林楠左手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地握了握。这种微妙的情愫，给了清扬归依。天涯海角，她想现在可以像幸福的猫一样，在洒满阳光的温暖的墙角，蜷缩住幸福！心再也不会流浪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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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悄无声息地流走，在人们熟睡的鼾声里，陌生的城市已经变得不再陌生。清扬早已习惯了在每个清晨早早地起床，为林楠做早餐，为他打领带、递包，然后送他出门。每当这时，周林楠就像个极会撒娇的孩子，迟迟不肯离去，在清扬的脸上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就像暖暖的撒在心上的阳光，痒痒的，一直甜到心窝里。

最近，周林楠有些烦乱，无论进门前怎么努力掩饰，还是会被心细的清扬觉察到了。

一日，清扬一觉醒来，习惯地伸出手去摸身边的周林楠，却摸到一片冰凉。他不在家里？出去了多久？她不知道。清扬急忙穿上衣服，走到窗前，推开铝合金的窗户，绵软的春风里裹着一丝少有的凉气，吹在她的脸上，不禁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周林楠去了哪里？

5

故事讲到这里，都是一样憋脚的肥皂剧。

周林楠借口应酬，从很晚回家到不再回家，夹杂着隐隐的心绪。与此同时，这个城市的阴天也很配合地莫名多了起来。没过多久，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打电话给清扬，约她在街心的公园见面。

清扬去了，并给自己化了淡淡的妆。约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夏雪，她早有预感，这一天还是来了。这个和她一样清丽，有着娇好面容的女子，她对她微笑，她回以微笑。

如果周林楠没有请那帮朋友吃饭，如果没有那次醉酒，清扬一大早拉开有着粉色蕾丝花边的窗帘，阳光还是一样亲切地撒在她的身上，她依旧是那个做好饭菜，等待爱人回家的乖巧小女人。可是生活没有彩排，那些所谓的如果，偏偏都是事实。酒桌遇故友，酒精不只被灌进了肠胃，也灌进了脑袋。周林楠和夏雪睡了。

爱就像没有任何重量的气体，消散了。

7

分别的夜里，清扬像个顽烈的孩子，缠着周林楠拼命地要着拥抱。周林楠紧紧地环着她，他哪能对这种伤心绝望装作一无所知。他拼命地要她，一次一次，想就此殆尽一生的气力，直到死去。

最后，周林楠哭了，男人的眼泪像决提的洪水，在她的脸上流淌。她蜷缩在他湿热的胸膛里，最后一次依靠。

我愿意变做一只飞鸟，

飞过危险阻挠，

只为投入你怀抱，

就算是狂风吹乱翅膀，大雨淋湿羽毛，

我飞得越来越高

我愿意变做一只飞鸟，

飞过天涯海角，

寻找最后的依靠，

有一个我曾爱过的人，失落在人海中，

如果有谁曾看见，让我知道

我若不能着陆，

这一生何处停靠，

梦有一个出口，

为何我总找不到，

如果你能感应，我曾发出的信号，

让我从不绝望，是你最美的微笑。

7

清扬，这些年你们联系过吗？

起初有过，渐渐地就不了。清扬用力地向上托了托了自己的宝宝，表情平和淡定，他应该过得挺好吧。

他应该过得挺好吧……谁又会知道呢！

时间携着我们在人世的河流继续漂泊，相遇的人，如果错过，那便是一世。即使有时，很想再回过头去，轻轻地问候，却忽然发现早已没有了问候的勇气。记忆是什么？是倒在掌心里的水，是摊开还是紧握，终究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

至今她仍然保存着一个很厚的黑皮本子，上面写有关于他的文字，关于他的诗句，关于那段日子的蓝天，那段日子的白云，那时的风，那时的雨，那时的欢快，那时的哭泣，还有那时的花开，那时的草地。

过往的时光就这样被一支纤细的笔锁住了回忆。

后来偶尔翻起，一页一页，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是如此坚强又如此任性，沉缅青春的花季。在那个特别容易对感情深陷的季节，在那个抬起手臂挥手告别的没有月亮的夜里，深秋的冷风吹着额角那几缕倔强的发丝，有绝世的凄伤，却隐忍了哭泣。为什么没有人能懂，懂另一个人心里萧瑟的悲凉。

这是清扬曾经的文字，不知道那个写满爱情的黑皮本子，是否也像一场烟火在人世间消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