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风雨赛跑

同样的暴风雨

文/曾卉

清晨天还未完全放亮，我坐在窗前，屋里闷热。猝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刮起一阵狂风，窗外的雨密密麻麻倾泻而下，我赶快关紧窗户。

这样的下雨天在五月稀松平常，在蒙蒙细雨中我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盛夏的某个雨夜。

那是稻谷丰收的季节，稻谷一天天走向成熟，空气里处处弥散着稻香，走在田野里，金黄的稻谷，一望无垠，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

成熟的稻子

许多庄稼人趁着好天气把水稻收割晒干，堆放在家里，因为成熟的稻谷如果继续任由其在稻田里生长，遇到阴雨天，即使没收割，稻谷也会发芽。

种子发芽意味着什么呢？有时它可能意味着无限的希望和勃勃的生命，但对于以此为生的庄稼人而言，稻谷发芽意味着卖不出好价钱，受过潮、发芽的稻谷会变轻、变质，根本入不了买家挑剔的眼。

记得那年夏天，我家的稻谷个个都挺争气，天庭饱满，金灿灿的小脑袋排列得很美丽，尤其是它们聚成山或堆成海的样子让人看到了丰收的希望，一粒粒金黄的稻谷紧紧簇拥着，风儿吹过的时候，你会闻到水稻缠绕过来的气息。

可是夏天的雨总是那么急，毫无征兆地搅乱了我们的美梦。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风吹在电线上发出“呜呜”的惨叫声，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使我惊恐万分。

妈妈草草穿好衣服，头发也来不及整理，连忙催促我起床，"快！帮我把塑料盖好，不要让它被风吹走了。"说完便径直往堆稻谷的房间赶。

爸爸那时在沿海城市打工，家里除了还在读小学的我，就是母亲。

为了把塑料盖好，我们生拉硬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盖好小小的一块缺口，但是大自然的力量却不容小觑，我们稍微歇了一口气，风就毫不客气地撩起了盖在稻谷上的塑料，我们往往是刚用砖头或石子把这边的塑料盖好，另一处地方的塑料又被风刮走了。

外面狂风大作，屋顶上的砖瓦吱吱呀呀地叫着，接连发出一阵一阵撕扯的声音，我们只能跟暴风雨赛跑，哪怕挽回一点点损失。

更悲惨的是，屋顶上，有的瓦片被风无情掀走，我们家的老房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只要露出一点空隙，调皮的雨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从缝隙中渗漏下来，一点一滴落在塑料上，落在稻谷堆里，也落在了我们焦急的心上。

这时风不打招呼，刮得更猛了，更惨惨的是由于风雨太大，村里的供电出现故障，家里突然停电了！我妈翻箱倒柜找出了手电筒继续和暴风雨中抗争。

她要我只管打好手电筒，她一个人跑上跑下，补了东墙又缺了西墙，手电筒的光打在我妈的脸上，只看到满腹的心事，在阴郁的天气中显得更加沉重。

蚊子的嗡嗡声在耳旁此起彼伏，好像在嘲笑我们母女俩的困窘模样，生活突然间变成了一地鸡毛，让我们束手无策。

妈妈有些急不可耐了，她把手伸进了稻谷堆，并从中抽出了几粒，又用嘴咬了几口"可惜了呀！这么好的稻谷，卖不出好价钱了……"我妈喃喃自语，只顾心疼发了芽的稻谷，它们金灿灿的身体上冒出了白白的小脑袋，在当时看来是多么讽刺啊！

发芽的稻谷

母亲的话里有许多辛酸和无奈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们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越来越斜，不一会儿，地上就水流成河了，这时屋外的水顺着低洼的地方开始往屋里流。

我明显感觉到空气中升腾起热气，这又是一个不好的兆头！有适宜的温度，空气和水，种子极易存活，现在的条件，简直是种子发芽的最好时机！

一寸光阴一寸金，我在那一刻才真正感觉到时间就是金钱，我也顾不上形象了，拼命地把冲进屋的水往外赶，扫了一次又一次，它们又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

我想着这些，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我知道种田有多么累，妈妈起早贪黑的成果可能在这场暴风雨中功亏一篑。

生活的无奈

好在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我们被风雨折腾得无可奈何之际，风散了，雨也停了，稻谷脱胎换骨之后又乖乖地躺在了谷堆里，虽然有部分稻谷因为抢得不及时发了芽只得给小鸡啄食，但好歹挽回了损失。

第二天，阳光明媚，我们又得把稻谷弄出去再晒一次太阳，因为收割后的稻谷湿度大，而且被雨淋过后没来得及再次晒的容易发芽。

在以后的许多年里，我总忘不了那一天我们母女俩和暴风雨赛跑的情景，虽然我知道人永远跑不过大自然，但是我明白了即便生活遭遇了暴风雨，如果加把劲，努力抗争，即使那几步很小很小，还是会看到彩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