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一个月时间里,我的母亲和父亲相继离开了我们。
母亲在生我几天后下地洗衣做饭,得了产后风险些丧命,从此长年卧炕卧床45年,而我的父亲当时只39岁。一个父亲,四个儿子最大的只有12岁,一个瘫痪在炕的母亲,我们一家人走过了世间最艰难的岁月。
有句话:往事不堪回首。我想,只有经历过人生风霜雨雪、品尝过岁月酸甜苦辣的人,才能真正理解这句话吧。
母亲去世后,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父亲长寿,我们计划着如何让他安享晚年,谁成想,恰巧是一个月后,父亲也走了,带着他的遗憾和责任还有我们的痛惜走了。也许,父亲的一生太累了,不是也许,他确实太累了,他想早点歇歇吧。
都是活一辈子,我母亲的一生可谓太苦,我父亲的一生比母亲的太苦又多了太累。父母的相继离世,让我对生死有了最近距离的体悟。穷也罢,富也好,最终都是一捧灰,正如《红楼梦》中《好了歌》里言:荒冢一堆草没了。
受了受了,不受不了。故此,有人把人生视作一场修行。一念迷,飘落红尘,一念觉,回归故里。
看透生死 能活得从容今年腊月三十,岳母也离开了我们。我和妻子、儿子度过了一个别样的春节。
岳母的一生,也可谓命运多舛、坎坷的一生。离异后,一个人将家妻拉扯大,一直未再婚。自从我儿子出生后,岳母就把她的人生奉献给了她无比喜欢的外孙。我儿子的一切,几乎就是她生命里的一切。
曾准备着来年,为她在儿子学校周边租一套房子住下来,她要陪儿子读研读博。但计划没有变化快,真是病来如山倒,她健壮的体格很快被病魔侵蚀掉,她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人终有一死,但我岳母却遭了太多的罪。有一天,护士来通知,要第二天继续做仪器检查和抽血化验,已经骨瘦如柴、气虚无力的她把我叫到床前:“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有什么区别?你们就别折腾我了!我受不了这罪了,让我早点儿走吧。”岳母后期,已经没有生命质量,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生不如死”,在岳母身上,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味。
看着岳母一口一口地吐黑血,身上插满管,我们是那样的无助。最终,我们还是下定决心,放弃无意义的治疗手段,保守治疗,期待能过了这个春节。
世间之事,总是难如人意。儿子曾说,工作后的第一个月工资给姥姥,可惜姥姥没等到他工作时。也许,这就是命吧。
有一天晚上从医院回家路上,我告诉儿子:“你是学医的,生死在你面前已是平常事。将来,如果我有如姥姥样的一天,我希望你能让我走的有尊严些。”我告诉儿子,你是医生,可以动用各种医疗资源维持我的生命,但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活的时间长短,而在于活着时的生命质量。学医的儿子点点头。
前不久,79岁的知名作家琼瑶交代身后事,发出5点声明,表示无论生什么重病,她都不动大手术、不送加护病房、绝不能插鼻胃管,强调不需要各种急救措施,只要让她没痛苦地死去就好,叮咛儿子儿媳别被生死的迷思给困惑住。琼瑶之所以在网上发公开信,就是不希望儿子儿媳因不舍得、怕被指责不孝而违背她的意愿。
琼瑶说过:“生时愿如火花,燃烧到生命最后一刻。死时愿如雪花,飘然落地,化为尘土!”琼瑶是个智者,生死有命,随缘面对。正因为琼瑶有了微笑面对死亡的心态,她才会安心地计划她的下一部小说,才会开心地与孙女插图合作、共同出一本关于“喵星人”的书。
其实,人的一生,真正难的不是死亡,而是活着。之所以说“好死不如赖活”,是因为死亡对绝多数人而言就是恐惧,如琼瑶样微笑面对死亡的人少之又少。如果因为恐惧而选择苟且,为了所谓的活着而去活着,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生而为人,就是演好的自己的角色,演好儿子或丈夫,演好女儿或母亲,演好同事或邻居,演好官员或商人……努力做的更好,尽到自己应尽的本分。
看透生死 才能活得从容昨晚,儿子和母亲通话一个多小时,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我从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听出,儿子加入了骨髓库,而且成为无语体师(医学系学生对解剖教学用遗体的一种尊称,‘寓意不会说话的身体老师’)志愿者。
对于儿子的决定,我有些意外,儿子年龄还小,不知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还是心血来潮或沽名钓誉。记得儿子跟我说过,他第一次看见尸体时,并没有恐惧,而是心存对生命的敬畏,并感恩那些为人类做出贡献的所有生灵。儿子是一名医者,有一颗仁心,而且他是那样地喜欢甚至痴迷医学。我想,他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我也就不觉得意外了。
最珍惜的是身体,最珍贵的是生命,当这两样东西都看淡看透了,世间还有什么可放不下、舍不掉的呢?看一个人价值,不是他得到了多少,而是他为别人付出了多少。一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皆浮云,唯有真爱永存天地。
就在清明节,又一位亲属去世。到了我这样年纪的人,自然要面对长辈陆续离世的现实,要面对同龄人甚至年轻于自己的人突然离世的现实。有些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传来了噩耗。人生有太多的不可预测性,有太多的意外,今天不知明日事,用佛家的话说就是“无常”。谁也不敢保证明天自己是不是还会活着。
看透生命 才能活得从容生命太短,弹指一挥间。
有生就有死,从来到世上那一刻起,我们就走向了死亡。就如手机电池,我们每天都在消耗着生命之电。手机电池可以充电,而生命却一去无回。
生命的体征之一,就是呼吸。很多人将死之时,都是呼不上来气儿。一口气儿上不来,人就走了,生命结束,因此说,生命就在一呼一吸之间。
来时,没带来什么,去时,也没带走什么。来自天地又回归天地,生命之痕,如鸟过天空,似有却无。
唐朝鸟窠禅师曾写过一首偈语。“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南怀瑾先生也曾言:“莫名其妙地生来,无可奈何地活着,不知所以然地死去”。芸芸众生,不在迷里就在执中,浑浑噩噩,烦恼一生。
无论,把人生看作是一场修行,抑或是一场旅行,或是其他什么……说到底,人生就是“生死”两个字。世间一切罪恶,都是为了生死,世间一切美好,也是源于生死。在生和死面前,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胸怀和精神层次。
身体就是个皮囊,只有跳出生死的巢臼,站在生死之外的高度回头看自己当下的生活,一切自是了然。还不明白,就到医院、殡仪馆多看看吧。
看透生死,才能活得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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