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40分，我从父母的新店铺走出，斜对面的巴士站刚好来了一辆车，我向站在门口的母亲挥了挥手，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然后潇洒地走上车。
离别从来都是感伤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从小父母出国，妹妹出国，自己出国，妹妹回国，爸妈回国，自己回国又和父母一起出国的人。一次又一次，离别，重聚又离别。下次再见，也许别来无恙，也许后会无期。
和别人离家北上广打工不同，我们是离国。人们可能一年回一次家乡，我们呢？5年？10年？永远不知道，谁也不敢承诺一个准确的数字。
2012年，我出国6年后回到中国。和一帮死党朋友在广州其中一个朋友的出租屋里小聚，大家都玩得很尽兴。离别时，我是第一个走上巴士的，头也不回。因为我怕自己会哭，虽然我知道他们都在望着我的背影，而我留给他们的，只能是背影。当巴士开走了，离他们越来越远，那时，我终于忍不住，放下嘴角的弧度，默默地掉了眼泪。为我们不知还能持续多久的友谊，为我们不知何时再见的伤感，为我快将又要离开祖国的惆怅。
2016年，我再次回到中国，我以为，再也不会走了，至少短期内不会。谁知，不足一年，我又要告别故土，踏上新的旅程，踏入一个新的国家。
那天凌晨，我，爸爸，妈妈，和还在月子中的妹妹，拖着行李箱，站在她家门口，她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妈妈搂着她，我抚着她的背，我们都哭到无法言语，爸爸则在一旁默默地流眼泪，大家都伤心到讲不出再见，却始终要放开手。就像远嫁的女人，就像第一天上学的孩子，就像大学毕业，总之，再多不舍，只能忍痛去舍，再多的爱，只能远距离地爱。
7点20分，巴士已经开了很久，但因为塞车，走的路程似乎不远。因为早起，加上这两天的工作量很大，我感觉这个人都散架了。现在在这辆少人的巴士上，谁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谁。我感到难得的自由与放松。我闭上眼睛，想闭目养神一会。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移开眼镜，用衣袖去擦了一下眼睛。余光中瞥到，旁边的本国女人正诧异地望着我。是啊，这个时间，这班车，都是赶着上班的人。突然有个中国女孩坐在你旁边，突然莫名其妙地流泪，你也会感到很莫名其妙的。不过，我并不在乎她怎样看我。
我是个很要强的人，不会轻易在人前流泪。能看见我眼泪的，说明我对这个人极度信任，愿意在他面前释放出那个最脆弱最无助的我。至于这样的陌生的不同国籍的人，对我而言，其实是和空气一样的存在。
有时候，身心俱疲，就是你最想哭的时候。如果此时恰好要离别，你就有个理由，可以痛快地哭出来。否则，连你都觉得，自己是矫情做作，无病呻吟。
生活还在继续，离别也在继续。只要不是永别，就有机会再相见，擦干眼泪，在新的地方，又要迎接新的一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