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堤漫步

        清晨，不下雨的时候，我会去海堤上散散步。

        海堤大约是两公里左右，来回四公里。经常去走，就看见了许多美丽的景象和有趣的事情。

        海就是太平洋了，越过温哥华岛就进了大洋，大洋的另一边就是中国，上海在海那边上。

        我平时能看到的，即是北美大陆和温哥华岛之间的海，虽然不是大洋，但是平常日子里从这一端并看不见温哥华岛，对我来说就算是大洋。

      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蓝色的大海。多数的时候海面是平静的，或者会有小小的波浪。遇上涨潮的时候，海水快升到海堤的边缘上，风浪大时，一个浪打在堤内的防浪石上，浪花依然会扑出来洒到海堤上，让行人躲闪不及，但这种时候并不多；遇上退潮的时候，原来潜在水底的大小石块就会露出来，石头上长满了墨绿的海藻，象密密麻麻长着乱蓬蓬绿头发的小精灵。这些绿色小精灵白天在暖暖的阳光下睡觉，晚上就醒过来挽起手来对着大海低声哼唱，我遐想他们也会在月光下跳舞。海面上经常会停泊着十多艘远洋货轮，他们在海面上悠闲地等待入港的指令，这些货轮有褐色的、红色的和蓝色的，以红色的最为显眼，最为漂亮。偶尔能看见白色的邮轮，好几层楼高，出海的时候会拉响长长的、沉闷的汽笛，引得人们不由得抬起头看上几眼。

        晴空万里的时候，就能看见温哥华岛了。远远看去，温哥华岛上的山脉已经变成巍巍的淡兰色山水画，层层叠叠，浓妆淡抹。最远的地方，就分不清是山巅还是云彩，因为就是在夏天，很多山顶上的积雪都是不化的，白皑皑地与白云混作一团。

        春夏风平浪静的时候，会有几艘私人游艇开出来，停泊在宽阔的海湾里。因为体量小，这些游艇会随着波浪轻轻地摇晃，游艇上的人会悠哉悠哉地躺在甲板上晒太阳，但每艘游艇上的人并不多，一般只有两三个。比起游艇，我更喜欢看划皮划艇或舢板的人。划皮划艇的人常常穿着鲜黄色的救生衣坐着，一左一右地奋力向前划，初学者会不时落到水里去，很快他们又会爬上来。划舢板的比较好看，一叶小舟上一个青壮男子，穿着紧身的防水衣，手握一根桨，站在舢板上在蔚蓝的海面上徐徐前行，这种景象如此赏心悦目，你不由得想起摄影、绘画、剪纸甚至歌唱等艺术来。有时候划舢板的人也会不小心失去平衡落到海水里，他抓住舢板爬上来，甩甩帽子里面的水，重新戴上，先跪着划动让舢板启动起来，然后平衡身体再双脚站稳，左右调直了方向，舢板就又和人成了一个整体前进了。有时候也会有海上摩托，它们风驰电掣，飞快地划过海面，划出很大的浪花向两边推去，形成阵阵波浪。

        海边当然会有各种海生物了。最多见的自然是海鸥了，海鸥长大了是灰背白翅的，但他们小时候却是麻灰色的。小海鸥们经常在靠岸的海水里结队觅食，有时候会有上百只聚集在一起，他们一个挨一个地把头插到海水里面去，大概是找小虾或者小螃蟹。有时候小海鸥们会集体挪个地方，他们会排队起飞，把海面当跑道，先助跑，翅膀扇起来，一会就在空中了。在空中小海鸥组成几组“人”形，飞一会也会回旋，然后再沿着原来的方向飞。也有掉队的，有一次我看见有几只小海鸥始终在盘旋，没有跟着大部队飞，还有一只更有意思，它单单地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了，飞出海湾。我有点担心它，看了一会，一直希望能看到它回头，但是没有，这只海鸥一直没有回心转意。

        很少的时候也会看见鹰。有时候鹰很孤傲地站在岸边高高的杉树顶上，不屑地傲视着目中的一切，大海、沙滩、草坪、海鸥和来来往往的人们。人们并没有因为鹰的傲慢而忽略它，当鹰出现的时候停下脚观看、拍照、议论的还是多数，而对海鸥则司空见惯，只当它们是日常景色的一部分。有时候鹰也会到海边站在石头上审视，眼光依然是犀利的，这时候海鸥们不去靠近，也不吵闹，自顾自地该做什么做什么。最有意思的一次是一只鹰在跟一群海鸥混战。围绕着几棵树，海鸥们不断变换作战编队，一波一波地向鹰发起了进攻。战斗有点激烈，不知道是鹰的还是海鸥的羽毛都掉了几根下来。不知道鹰心里面怎么想，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稀里糊涂地被卷入混战，最终鹰被团结起来的海鸥们赶走了。听了路过的人议论，才知道鹰靠近了海鸥的鸟窝，里面不是有鸟蛋就是有雏鸟。

        有一次我还看见了一只鹭鸶，长长的腿，小小的脑袋，有时候单腿站立，有时候双腿。我很不理解它到海边来干什么，没看见它觅食，只是呆呆地望着海面，象个特立独行的孤独者。

        海豹倒是相对比较多的，当然不能跟海鸥的数量比。有时候能看见一只，有时候能看见两只一起在海水里游。常常只能远远地看见它们露出海面的头或者尾巴，要看见全貌，得在岸边石头上或者码头平台上。它们会抓了鱼在岸边石头上慢慢享用，太阳好的时候会在码头平台上晒太阳，翻来滚去地，让你以为它不舒服了，但实际上它只是蹭痒痒。

        还有人告诉我说曾经在这个海湾看见了鲸鱼，我羡慕这些人的运气，也希望自己不用出海就能安然地看见鲸鱼在海中跃起落下，激起一大片水花，这比在海洋世界看鲸鱼心安理得多了。但是我一直没有这样的运气，也疑心现在海边的人多了，鲸鱼一定不肯再来了。

        鱼和螃蟹肯定是比较多的，只是平时看不见。冬天的时候会看见码头上有好些钓螃蟹的人，以蚯蚓或者一点别的肉类当钓饵，奋力地、远远地甩下杆去，耐心地等待钓竿的动静。退潮后的海岸边也可以钓，这时候平静如镜的海面、弯弯下垂的钓竿、岸边穿着褐色暗格子外套戴着圆顶呢帽的钓鱼人以及人身后披着绿海藻的石头们就组成了一幅惬意的图画。

      我就这样慢慢地在海堤上走走停停，停停看看。我看看天空，看看海洋，看看天空和海洋之间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