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土狗

小时候我生活在祖父家里。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每天晚饭吃的都是青菜面，这简直就是不二之选——省钱又省事。我常常端着面踱到黄昏的泥道上吃，一来可以趁机把面倒进河里，二来可以看看我的“小灰”如何跟它的伙伴快乐地玩耍。

小灰是家里养的一条土狗，浑身灰色的毛发，它有一个能嗅出任何人情绪的灵敏的鼻子。我逢人就向他们吹嘘我家的小灰有多聪明。

小灰的确很聪明，有一次我见到它带领居家的京巴犬越狱——把它从狗笼里放出来，然后带出去扔了，自己跑回来，进了京巴犬的狗笼吃独食。它能明白我在想什么，于是看着我的脸，闷哼几声。我跟他形影不离，对他想要表达的心领神会：你丫的又不吃，看什么看。

过年的时候，亲戚们带着自家的孩子来祖父家里拜年。吃饭的时候，一个小孩从饭桌上拿起一块鸡肉要喂小灰。祖父是从不允许我们在饭桌上给小灰喂东西吃的，小灰也深知这一点，于是它把耳朵紧贴脑袋，眼睛望着祖父，似乎在说：“不是我贪吃东西，是小孩不懂事……”因为是别人家的小孩，祖父没有表示允许与否，但是小灰深知祖父不会阻拦。它很有礼貌地从那个孩子手里取过那块鸡肉，跑到门外去吃。它发出极其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吃完后舔了舔手掌，就趴在那里休息，表示自己吃饱了。实际上它观察着所有的人，全都看得见和听得着。

等我年纪稍大点，我越发觉得小灰简直就是人精。

有一天祖母跟祖父绊了嘴，她气哼哼地把饭菜都倒在了小灰碗里，嘴上喋喋不休地数落着祖父。小灰正要去吃，祖母又拿了一盘菜倒进碗里，结果全洒在了外面。祖母拿着拖把过来拖地，小灰好几次想要过去吃，都被祖母用拖把撵走了。后来小灰干脆不吃了，它走来走去，然后站在一旁疑惑地看着祖母，它旺旺叫了几声，意思大概是：你抽什么疯呢。祖母被小灰叫得不好意思，拿起扫把将小灰打跑了。作为一个已经当了祖母的女人，被一条狗认为自己在抽疯，这简直是不能忍的。

后来，当我在语文课上学了那句“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时候，我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把小灰当成自己的猎狗，想要带他去野外打猎。那时候树林里根本无猎可打，思来想去，我准备带着小灰去咬别人家的鸡。

起先它跟在我的后面，但是当它看到其他狗在打架或是闻到了食物，它就不管我如何呼喊他的名字，仍旧一意孤行的离我而去。假如他在路上遇到一条母狗，那就算我捡石头砸它也无济于事了，实属“交而不善，善而不忠”呀。

后来我发现，导盲犬、猎狗、警犬全是外国种的狗。据我所了解，中国的土狗有时候嗅觉比外国的狗还灵敏，但就是教不成材，做不成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认为，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狗，中国长期处于农耕时代，所以中国狗本质上就是农田犬，处于放养状态，久而久之，自由和散漫就遗传了下来。

小灰做不成事，就是因为太聪明了。只有那些学会了谦虚，知道自己是只“傻狗”的土狗，才会踏踏实实去做事情，不去奢望任何的捷径。

如今小灰已经死去很多年了，除了我，没有人记得他。

我记得它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跟它何其相似。

这是我的节目《谦虚培训课》里面的文章内容，有些人与土狗又何其相似，生来聪明却最后一事无成，做什么也不专心，教不成材。完整视频节目，微信搜索公众号：美来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