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力衰竭
伊妮德在笔记本上写下“血管球性肾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病。事实上，奎因太太的肾功能在逐渐减退，已无回天之力。
她的肾脏正在逐渐枯竭，变硬，已经成了没用的颗粒块状。她的小便很少，颜色接近烟熏的棕色，从呼吸和皮肤里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晦气的味道，还有一股腐烂的水果味儿，伊妮德总是联想到这是奎因太太身上淡紫棕色的病斑散发出来的臭味。
因为突然的疼痛，她的腿会抽搐，皮肤也经常奇痒无比，伊妮德用冰块擦拭她的身体，她用毛巾包着冰块，按压那些病斑。
“你觉得她是怎么得了这种病？” 奎因太太的妹妹问道，她是格林太太，奥利弗·格林。（她自己很少这样介绍自己的名字，因为自从结婚以后，她的全名成了众人的笑柄。）
她住在数英里之外的一个农场，靠近高速公路，每隔几天她来一趟，把脏的床单、毛巾、睡衣，也包括孩子们的东西，都拿回家清洗干净，熨烫平整之后，叠得整整齐齐送回来，甚至连睡衣上的丝带她都给熨平的很整齐。
伊妮德很感激她，之前这些活儿都是她自己干，要是她是在忙不过来，就把这些东西给她住在城里的母亲送过去，母亲再自己花钱送到洗衣房。
伊妮德不想太冒犯，只想弄清楚格林问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于是她回答道：“很难说。”
格林太太说道：“因为我听了很多这样那样的说法。比如有人说，有的女人为了治疗经期延后，会服用一种药，如果他们遵医嘱就能达到最佳治疗效果，但是如果超量服用，就会损伤肾脏，我说的对吗？”
“我至今还从来没遇到这种病人。” 伊妮德回答道。
格林太太壮实，身材魁梧就像哥哥鲁珀特，也就是奎因太太的丈夫，她那皱巴巴的的脸上长着一个圆圆的鼻头，总是喜笑颜开的表情，伊妮德妈妈常说这样的人是“爱尔兰土豆”。
但是在鲁珀特幽默的面孔背后藏着谨慎和克制，而格林太太心里却藏着巨大的好奇心。伊妮德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每次和格林太太聊天，即使是寥寥几句，她总要刨根问底，也许这是出于对新闻的渴望，那种重大的或者某个事件的新闻。
至少，显而易见，这个家很快就要出大事儿了，27岁的奎因太太快死了（这个年龄是奎因太太自己说的，伊妮德不得不给她加上几岁，因为在病痛的折磨下，已经很难猜出她的实际年龄来了。）
一旦她的肾脏停止工作，她的心脏便跟着骤停，她就死了。医生已经对伊妮德说：“你也许能照顾她过完这个夏天，但极有可能，在酷夏结束前，你就能休息了。“
“鲁珀特在北方遇到了她。格林太太说：“他只身一人到了北方，在丛林里工作，她在当地的旅馆里工作，我不确定是什么工作，应该是类似女服务员。
她不在那里长大，尽管她说自己是在蒙特利尔的孤儿院长大，但是关于她的身世很隐晦，也许你以为她会说法语，但是如果她真的会说了就不会露出马脚了。“
伊妮德说：“很有趣的生活。”
“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很有趣的生活。”伊妮德说。有时候当谈话要冷场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讲个笑话。她的眉头高耸，露出鼓励的微笑，于是格林太太也笑了。
但是她会不会以为这样讲话太失礼？她微笑的样子很像鲁珀特。他在读高中的时候，总是用这样的微笑躲避同学的愚弄。
“她是他的初恋。”格林太太说道。
曾经，伊妮德和鲁珀特是同学，但她从未与格林太太提及此时。如今，她觉得非常尴尬，因为鲁珀特曾是她和同伙戏弄和折磨的男生之一，确切地说是主要目标。
她们通常喊一声口号：“围攻鲁珀特，” 于是就开始故意挑衅滋事，尾随他走到大街上，大声喊着：你好啊，鲁珀特，你好，Ru----pert，“ 于是看他陷入痛苦的窘境，脖子慢慢变红。然后她们就开心大叫：“鲁珀特得了猩红热了，” “鲁珀特必须被隔离了。”
有时还假装她们其中的某个女孩，比如伊妮德、琼、丹尼，对他有好感，“鲁珀特，她想和你说说话，你为什么不约她？至少你也可以给她打电话啊，她太想见你了。”
她们也没有期望他能回应这种愚弄，但是如果他要是回应了那该多好玩啊，女孩一定会简单粗暴地拒绝他，之后呢，他的笑话会传遍整个学校。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他，这样长期地羞辱他？仅仅是因为她们觉得好儿。
他不可能已经忘掉了这一切。但是现在，他一直把伊妮德当做新交，从异乡而来，做他妻子的护工，伊妮德所能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信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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