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的逻辑性主要来自于作者的笔力,它不单单指作者描述事物的能力,更是作者剖析事物的逻辑思维;李渔的《玉蒲团》开场有一段逻辑式自序,他说世人不能纵欲也不能禁欲,纵欲太多,会让人形容枯槁,禁欲会让人“命不久矣”——他列举了长寿的黄帝,因为黄帝不纵欲,他列举了短命的高僧,因为高僧禁欲。这种逻辑的合理性,让人读来起兴致盎然。
许多成名或畅销的小说,都具有逻辑合理性这一特点。
当然,逻辑合理性不仅体现在个别情节,更体现在故事的整体布局当中。譬如托尔金的《魔界》系列,逻辑的合理性让整个故事串联起来,从而,一部如史诗一般的魔幻小说,便栩栩如生。
电影《致命魔术》里有这样一句对白,“将鸽子变没并不困难,如何再变出来?”
提出疑问并不困难,难点在于如何解决这个疑问。著名悬疑作家史蒂芬·金的儿子约瑟夫·希尔斯特罗姆·金写过一本小说,叫做《复仇之角》。整部小说同样荒诞,却处处因逻辑上的合情合理,而引人入胜。所谓合情合理是指,小说提出引人入胜的假设,悬念,到最后又将这些悬念全部解决。
李渔说过一句话:宁使想到而不用,勿使有用而忽之。
就是说,要前后照应,不止照应一人一事,而是要面面俱到,前后所出现的人或事,都要与此关联。
所谓恰当的细节,不是多余的描述,而是精准而恰到好处的描写。
我列举一下芥川龙之介的一段描述。
内供把鼻子从木纸托盘的窟窿里抽出来之后,徒弟就两脚用力踩起那只还热气腾腾的鼻子来了。内供侧身躺在那里,把鼻子伸到地板上,看着徒弟的脚在自己眼前一上一下地动。徒弟脸上不时露出歉意,俯视着内供那秃脑袋瓜儿,问道:“疼吗?医生说得使劲踩,可是,疼吗?”
内供想摇摇头表示不疼。可是鼻子给踩着,头摇不成。他就翻起眼睛,打量着徒弟那脚都皴了,用慢怒般的声音说:“不疼。”
说实在的,鼻子正痒痒,与其说疼,毋宁说倒挺舒服的呢。
踩着踩着,鼻子上开始冒出小米粒儿那样的东西。看那形状活像一只拔光了毛囫囵个儿烤的小鸟。徒弟一看,就停下脚来,似乎自言自语地说:“说是要用镊子拔掉这个呢。”
内供不满意般地鼓起腮帮子,一声不响地听任徒弟去办。当然,他不是不知道徒弟是出于一番好意的。但自家的鼻子给当做一件东西那样来摆弄,毕竟觉得不愉快。内供那神情活像是一个由自己所不信任的医生来开刀的病人似的,迟迟疑疑地瞥着徒弟用镊子从鼻子的毛孔里钳出脂肪来。脂肪的形状犹如鸟羽的根,一拔就是四分来长。
错了一通之后,徒弟才舒了一口气,说:“再烫一回就成啦。”
内供依然双眉紧蹙,面呈温色,任凭徒弟做去。
把烫过两次的鼻子伸出来一看,果然比原先短多了,跟一般的鹰勾鼻子差不离。内供边抚摸着变短了的鼻子,边腼腆地悄悄照着徒弟替他拿出来的镜子。
我一直很喜欢芥川龙之介,原因就在于此,芥川龙之介的笔法实在太华丽了,这种华丽不是那种华而不实,词藻堆砌,而是恰到好处的细节描写,上面这一段描述多么精准!
这种精准,不是语言上的啰嗦累赘,而是情节上的精确剖析,他需要的是作者丰富的阅历和丰富的想象力,同时也需要作者过硬的文字功底,三者缺一不可。缺少阅历,情节很难让人信服,缺少想象力,内容就会空洞乏味。缺少文笔,便不能恰到好处地将故事展现出来。
除此之外,不同人物的性格塑造,是小说让人感觉真实的一种直接方法。
西方人尤为擅长人物性格描写。像近来大火的《冰与火之歌》。书中人物亦正亦邪,每个人都好似活生生出现在读者世界,而非单调刻板的艺术形象。
马里奥佐普的《教父》是一个成功例子,全书出现众多人物,可每一个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不仅如此,人物特点鲜明,栩栩如生!
一本人物形象鲜明的作品,很受出版社甚至电影商的欢迎。
一部故事情节丰富的作品,同样被游戏制造商所热衷。
一部作品,若具有严谨的逻辑内涵,恰到好处的细节以及丰富的人物性格,同时又兼具文学性和传播性,那么,它便足以成为畅销书。倘若书中的角色能冲破时间枷锁,那么它不仅畅销,还能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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