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夜行动物》的缘故去补了Tom Ford的另一部作品《单身男子》,我简直要沉醉在TF独特的美学文化和他细腻的感情刻画中了。
很遗憾无法在大荧幕上欣赏这两部作品,在我看来TF的电影在视觉上带给观众的愉悦显然胜于他的故事性。无论是《单身男子》还是《夜行动物》,剧情都是属于比较简单明了的,即便有反转,也无需耗费什么脑细胞,真正让你欲罢不能的是那些精致的画面和画面中渗透的强烈情感,仿佛排山倒海般一涌而上,将我整个淹没,甚至都喘不过气来。
显然这样的电影对主演的演技要求极高,所幸脸叔和AA都是个中翘楚。尤其是脸叔,他在本片中呈现的表演对我而言简直可以用震撼二字来形容。当接到相守了16年的爱人的死讯时,他表演细微的变化一点点展现在观众面前。茫然,不敢置信,克制的喘息,泪水慢慢盈满眼眶,放下听筒后的无措,随着情绪攀升得越来越高,肢体语言越发激动起来,痛苦无处发泄,他冲入雨中,去寻找多年好友夏莉,与其说是要寻找安慰,倒不如说是找一个人来聆听自己的嘶吼。
得知爱人去世的这一天,仿佛全世界的雨都一齐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种失去挚爱的撕心裂肺,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过,也能够想象出这不可承受之痛。
就好像硬生生扯下了你的双翅,从此你被困在牢笼中,背上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伤口始终愈合不了,血顺着后背不断往下滴,每一次呼吸都是牵动伤口的痛处,你从此生活在了永恒的晕眩中。
生活就此变成了灰色。
失去爱人的教授生活在灰色中。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思念他的Jim,想起他修长的身姿,碧蓝的双眸,甜蜜的笑容;想起他在院子里喂狗,他给自己的充满感情的吻;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个闷热的夏夜,他们挤在沙丁鱼罐头般的小酒馆中,他为他拒绝了美丽女孩的邀约,他们被人群推着靠在一起,贴着对方的胸膛彼此交换着了然的眼神;他想起他们一起躺在野外的岩石上,他们总是毫无保留无话不谈,Jim告诉他自己从未同女孩儿在一起过,他觉得自己的恋人总是那么清楚地明白自己要什么;他想起他们以最舒服的姿势窝在家中的沙发上看书,唱片播完,都想偷懒让对方去换碟,Jim总是喜欢亲昵地叫他Old man,调侃他用来教学生的书,虽然他自己看的也没有深奥到哪里去,他们开着无伤大雅又带点小情趣的玩笑,房子透着家的暖意。
他怀念这样充满色彩的生活,但这色彩已然随着一人的消逝而褪色了。
他成了孤零零的单身男子。
那一日,爱人逝去的八个月后的那一日,他决定自杀。
“只要熬过这该死的一天”
和往常一样,教授有条不紊地过着他最后一日的生活,但也因为是最后一天,所以他在自己精准的生活中插入了些许即兴表演,由着自己的心说话。夸奖女同事的发型,在课堂上畅所欲言,与一个萍水相逢的西班牙人聊天,甚至还与自己的学生谈到了曾经嗑药的经历。因为这是人生的最后一天,所以他略略放纵了自己,做了旁人并不以为然的出格举动。
然后,到了夜晚,一切准备就绪,遗书ok,葬礼服装ok,钥匙放好,该交待的都写明白了,滴水不漏才符合他的严谨作风,教授决定执行自杀计划。
但命运的齿轮就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般,突然停止转动了。每一次当他要扣动扳机结束生命之时,总有意外状况发生,就好像在与死神做着斗争,想要将他挽救回来。
夏莉,他的多年至交,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何谓自怨自艾。他劝诫她开始新的生活,她却对他说她的未来就是沉溺在过去中。她和教授如此相似,他们对对方而言就是另一个无法从回忆中逃脱出来的自己。他们都来自英国,曾经心中怀揣着虚幻的美国梦,最后虽然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却孑然一身,被空虚与寂寞所吞噬。
教授曾在课堂上说:“害怕有口气而失去朋友,害怕孤独终老,害怕自己一无是处不被重视”
他所恐惧的,我们也恐惧着。
他就多数人对少数人的迫害慷慨陈词,而这也是电影中最为明确的一处立场表达,一次对世间不公正的强烈抗议,一场对停止迫害的呼吁。
“仇恨并不是无故,
只不过理由并非真实,而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理由是恐惧
先撇开犹太人不谈
想象另一类少数,如有必要可被忽视的少数
这些少数人有很多种,比如金发,长雀斑的人
但少数被视作一个整体。
当它对多数造成某种威胁,
不管是真实的,还是假象的威胁
藏在其中的是害怕。
如果少数无法辨识,则恐惧更甚
恐惧就是少数被迫害的原因,万事皆有因。
理由就是恐惧。
然而少数也不过是普通人,跟我们一样”
在普通的日常教学中不会说出的主张此刻正滔滔不绝地倾倒而出。他的表情看似得到了满足,但之后依然被哀伤笼罩。而这番激情深深吸引了他的学生Kenny,这个男孩小心翼翼地接近教授,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觉得能够理解彼此的感受——那些古怪的患得患失——他渴望将这些心情诉说给教授听。
正是Kenny的这份热切与他那年轻的灵魂继夏莉之后又一次拯救了教授。
“过去不甚重要,现在是个累赘,未来则是死亡”
“但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男孩拉着Old man去海边游泳,他们脱光了衣服在水中徜徉玩闹,赤条条的就好像新生的婴儿,那一刻不用受到世间各种条条框框的约束,如此自由,如此出格,如此疯狂,又是如此欢喜。
教授带男孩回了家。
他疲惫不堪,在孩子的照顾下昏昏入睡。
凌晨三点,他醒来,以为自己还是孤单一人,却发现那个男孩就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自己原本想用来自杀的枪。
教授再次落下眼泪。如果说第一次是失去挚爱的痛苦的泪水,之后是一遍遍品尝孤独与思念的泪水的话,那这次无疑是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关爱而被感动的泪水。
他轻轻地从男孩怀中取回了枪,锁在了抽屉里。重新燃起对生的希望之火,烧掉遗书,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
但命运就是如此儿戏,仿佛和他开了个不怎么善意的大玩笑,卡住齿轮的那小块障碍终于掉了下来,那些零件又重新运转起来,想着死亡的方向一路碾去,不可逆转。
放弃自杀的教授心脏病发,连一声呻吟都来不及发出,便倒在地上,一个人细细地品尝死亡的滋味。
死去的爱人如同绅士一般,优雅从容地来到他的身边,他附下身用自己的唇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就像教授曾经在梦中做过的一样,这内心描摹了无数遍的死亡场景,要穿着最为得体的西服,躺在业已冰冷的爱人身边,冰天雪地之中,他曾用自己的唇去触碰对方的,世界寂静得只余下雪飘落的声音,苍穹底下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很难说这结局是好是坏。
教授最后从失去爱人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感受到了朋友的爱与学生的仰慕,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幸福;但就在决心展开新生活之际,生命戛然而止,又确是不幸的。
又或者我们实在无需去过多解读这部电影,因为如此精致的一部作品,比起理性的分析,更适合感性地将自己放纵其中。享受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单身男子》的电影画面实在太美了,每一帧截出来都可以当做时尚大片来看,再加上无可挑剔的细腻的BGM,结合在一起如同嗑药般带给大脑迷醉感,实在美妙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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