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葬

一无戒365训练营极限挑战第72篇

活葬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二十年前的故事，我却依然清晰地记得。

    那是一个深秋的上午，太阳躲在阴沉沉的雾气里，空气就有些凉了。北风吹起时，树叶簌簌地在街道中上下飘飞，最后倏忽落入池塘，湿漉漉地失去了航向，铺在水面上哭泣。

在这种天气里洗澡，老幺就煤气中毒了。

因为使用煤气热水器洗澡，老幺在卫生间里赤条条而去，像他赤条条来一样，干干净净地走了。也是怪了，之前家里人无数次洗澡，热水器也从没有漏过煤气，怎么就让老幺赶上了呢？

老幺是两天前被埋的。本来入土为安，也算给生者一个交代，可老幺还得被挖出来，挖出来的理由是拔掉他一颗牙齿，就有点不让人痛快。

村里的规矩：老人去世至少停灵三天，经孝子九叩三拜，上供，响器吹奏，才能由多人抬着，一路祭拜着送入坟茔。但未成年人叫夭亡，怕停长了会成野鬼，只能停一天。本来老幺高中毕业，也近成年了，但农村约定俗成的成人分界线是结婚，所以老幺只能算未成人了。老人们也无数次帮人取牙都没问题，偏偏就赶上老幺给忘了呢。

无论家人承受了怎样的打击，老幺被下葬时也并没有潦草，该请的神都请了，老二也为老幺进行了简单的祭拜。虽然盖棺之前那套子孙净面、放礼钱等一系列程序，因为老幺未成年给免了，也不至于让主事的老张头忘了那道关键程序啊。

老张头无辜的耷拉眼皮翻了翻，说，怪老幺他娘闹的。盖棺前，老幺娘非要上前再看老幺一眼，这一眼将不舍的情绪勾上来，老幺娘拉住老幺的手说啥也不放开：“你个不孝的儿啊，你走了，娘可咋活啊？”一声念一把泪，念得女人们的心伤到极点，陪上了不少眼泪。老幺娘把棺材拍的啪啪响，想要叫醒老幺，可是老幺没答应。是老幺爹和老幺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老幺娘拉开。众人手忙脚乱地盖棺撒纸钱，就忘了取牙这档子事儿了。

入土为安，死去的人安了，可活着的人却不能安。入土前为什么要留牙齿？为什么非要留牙齿？没有人去探求其中的讲究。老幺爹说忘就忘了，没啥大不了。老幺娘急了，说啥不依，逼着老幺爹开棺去取，也不怕惊了儿子的安宁。

于是，老幺爹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坐镇，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出工，又挖开的坟墓，打开了棺材。

这一开不要紧，当时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一个个后背发凉冷汗乱冒。

大家注视下的老幺，已经从平躺的安静姿势，变成了一种歪曲的姿态：一只手揪住自己的衣领，一只手的食指在嘴里，头上有几块儿明显的伤痕，因中毒导致的粉经色面容也变成了青紫。

    可怕的寂静之后，时间停滞，所有人的灵魂都在那一刻被挂起，高高地悬浮在半空中，不知所措。所有的人都毫毛倒竖，愣在那里回不过神儿来。

    没有人知道怎么办，也没有人可以从这可怕的场景里逃开，更没有人打破这寂静。

    最后还是老幺娘的一声惨叫唤回了这群人的魂魄：“儿啊————”一声凄厉而绵长的喊叫声，自此没有休止地在村子上空回荡，成为这个村集体的长久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