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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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1期“约”专题活动。

“玲子姐，您稍等一会儿，可以吗？莫总在开策划会，他开完会我叫您，好吗？求您了！”莫总的秘书郑淑琪在走廊上堵在莫总办公室门口，拦着温玲，不让她进莫总的办公室。

“不行，我要马上见他！一秒钟都不想等！”温玲红着脸愤怒地盯着郑淑琪，伸手去推门。郑淑琪挡在她前面，两人推攘起来。推来推去，温玲的手快够到门把手了，郑淑琪一着急使劲一推她，大声喊了起来：“温玲，请你尊重一下好吗？莫总说了他开会时不许别人打扰！”

温玲被推得后退两步撞到墙上，眼冒金星，眼里喷出怒火，大喊道：“尊重，他莫真佑还知道尊重啊？你让开，我不为难你，我只找莫真佑！”

郑淑琪正要继续怼温玲，门“吧嗒”一声打开，莫真佑肥大的脑袋伸了出来，他两只小眼睛眨了眨，脸上堆起褶皱，笑着问道：“哟，我们的大网红玲子姐怎么来了，谁惹你生气了？你看原本像苹果一样红红的脸，生气起了褶子，就不好看了！”说着朝郑淑琪挥挥手，郑淑琪识趣地走开。

“莫真佑，看你干的好事！”温玲一把推开莫真佑正要摸她的肥手，直冲进他办公室。办公室里在沙发上坐着的十几个人一愣一愣的。莫真佑轻哼一声，随后走回办公室，朝里面的人挥挥手，大家迅速起身离去。

办公室里只有莫真佑和温玲两人了。莫真佑关上办公室的门。脸立即黑下来了，他敲着桌子说道：“温玲，你越来越放肆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你是不想干了是吧？”

温玲坐到他对面，看着莫真佑脸上微颤的横肉，她轻哼一声，回道：“对，我就是不想干了！要跟你解除合同！”

“啥？解除合同？你又耍小姐脾气？你是成年人了！合同是说能解除就解除的嘛？你想闹哪样？”莫真佑哼了一声，顿了一下，脸上又挤出笑容，给温玲倒了一杯茶。

温玲强压住怒气，握紧拳头，回道：“莫总，常言说得好，好聚好散，今天解除我们的合同，删除所有违规的视频，所有发生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真是反了！”莫真佑点燃一根烟，听到温玲的说话，气得把烟盒狠狠摔在茶几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母啊狗！想当初你吃不饱饭时，是谁给你饭吃的！啊！你说啊！”

“谢谢你三年来照顾我！”温玲起身咬着牙关给莫真佑鞠了个躬。

三年前，温玲没有稳定的工作，跟着一个朋友跑保险的推销。虽说自己能吃苦耐劳，一个月也没几个钱进账。那时父母身体又不好，看病吃药日常生活开支也不小。真当她愁眉苦脸时，刚好在路上碰到莫真佑带着两个人在街上拍视频，莫真佑看到温玲挺拔的身材，凹凸有致的曲线，举手投足像个范儿，他立即被吸引住了。

莫真佑在路上追了她两条街，一路抓拍之后才拦住她，告诉她拍出的照片和视频特别美，温玲以为他是骗子，没打算理他。莫真佑拿过相机，把拍她的几个剪辑好的视频给温玲看，背影步态优雅，侧面自信傲气，正面犹如仙女下凡！“如果再配上音乐，那肯定火！”莫真佑说道。

“真的吗？”温玲不自信地问道，她看了照片和视频之后，被自己打动了，没想到拍出来真的跟自己想的不一样。“真的！”莫真佑肯定地回答，“加入我的团队，你绝对能成为网红！”

温玲有些心动了，她听说过网红能赚钱，也能赚很多很多的钱。而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

“你知道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是什么嘛？”莫真佑看着眼睛放光的温玲。温玲摇摇头，莫真佑没有直接告诉她是哪个声音，而是故意卖个关子说道：“你很快就会懂的！”

于是，温玲加入了莫真佑的视频团队。

很快，温玲就明白了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说实话，莫真佑真的有两把刷子，很快他发现了温玲是一块没雕琢的璞玉。他给温玲设了几个场景，比如让她演一个半夜三点还在工作的环卫女工人，去乡下给留守儿童捐钱捐物，一个穿超短裙美女过马路时搀扶着八十岁的老奶奶，温玲总能恰到好处地演好角色，网友们非常喜欢，视频观看量蹭蹭地上涨。温玲手机里也经常响起了短暂的“叮叮”声，自己银行账户里的余额也从一位数变为两位数，再到三位数四位数，五位数六位数，叮叮声越来越频繁，她越来越喜欢，这就是莫真佑说的最美妙的声音。

不久，温玲成了莫真佑新媒体公司的招牌人物，莫真佑把她打造成了一个品牌。温玲也越来越忙，到处旅游拍片。莫真佑也给她策划各种角色，探索各种尺度，挖掘她的潜力。有次在海边，莫真佑想了一个让她穿上肉色贴身衣服躺在沙滩上，有人顺走了她的衣服，她醒来后惊慌失措的样子，视频反响很好，点击率上升了几十万。莫真佑看完修饰后的视频后，当即猛拍了一下脑袋，大喊一声：“宝贝啊！”

之后，千奇百怪的想法在莫真佑的脑子里长出来。一个月前，莫真佑策划了一个大胆的创意。他带着拍摄团队住进一套很奢华的房子，据说房间里的水龙头都是黄金的。他让摄影师拍摄几组温玲的日常生活：纤纤细指端着现磨的咖啡在阳台上看湖景，在书桌边优雅地坐着翻看《罗密欧与朱丽叶》，书架上还有《红与黑》《傲慢与偏见》等等……

温玲听莫真佑解说剧本时很兴奋，过一个优雅有气质的女孩一直是她心里的梦想。但当他说只能穿那几件透明衣服时她犹豫了。莫真佑解释道：“只是拍底片，后期会修饰，该打马赛克的肯定一颗都不少！你要想想网友们看到你优雅漂亮的艺术，那该多兴奋！”温玲脸红了，喝了一口水后有条件的同意了，后期必须处理好，不能让原片流出，而且只能让摄影师一个人在房间，还要是女摄影师。莫真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把随行的男摄影师遣回去，电话叫另一个女摄影师飞奔过来。拍片很顺利，化妆师、灯光师准备好之后离开房间，温玲和摄影师在里面拍摄。几次拍摄，两天时间拍完。摄影师看着完成的底片，笑道：“玲子姐，你太美了，捏一把都能出水的那种！”温玲只是笑笑。

几天之后，后期团队修饰完片子，拿给温玲看，该打马赛克的地方被三颗红心盖住，她放心地给他们发布。视频发上网不久，点击量都超过百万。莫真佑当天就给温玲打了两万块额外的红包。他们的视频持续发酵，十来天点击上千万了。温玲看着也是满心欢喜，她最喜欢有个网友的评论：嫩白的肌肤，都不敢触碰，怕捏破了；长长的大腿，弯曲的曲线，举手投足都是高雅气质，你是我的女神！

莫真佑兴奋异常，破天荒地给温玲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温玲一下闲了下来，连忙安排好久没见的同学聚会，再回老家与父母和亲戚吃个饭。

同学们见到大网红，那是特别高兴，都围着她夸她赞她。可回到老家，父母、叔伯一家人坐到桌上，气氛有些冷淡。温玲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是他们嫌她小气，当场掏出钱包给长辈和小朋友发红包。长辈接红包时不咸不淡，小朋友接红包倒是很开心，连声说谢谢。

红包给到二姨家的小侄子阿青时，七岁的阿青接过红包眨了眨眼，小声地说：“小姨，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听吗？”“想啊，既然是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温玲俯身下去听小侄子说道：“你穿衣服比没穿衣服漂亮！”温玲眉头一皱，什么意思？她正要问阿青，二姨却大着嗓门喝道：“阿青，别乱说话！”突然的暴喝，吓得阿青哇哇大哭起来，嘴里还嚷着：“你们说的啊，小姨没穿衣服，像那个皇帝一样！”阿青嚷完，一桌人全都尬住。“你！乱嚼舌根，看我不揍死你！”二姨冲过来拉着阿青要揍。温玲瞬间感到脸上滚烫，一直到脖子。她飞也似地跑进卧室关上门抽泣起来。她大概明白了，家人都看过她的那些短片。

过了许久，温玲妈推门进来，扶起她坐好。轻轻地问：“玲子，那些视频真是你的吗？”温玲双手捂脸，深呼吸一口后问道：“你们看的是什么样的视频？”温玲妈忍着怒气，掏出手机打开视频。温玲眼睛一扫，呆在那了。是那个奢华房间拍的视频，遮盖胸前两点、下面一点的三个大红心不见了，这根本不是后期弄的那个视频，明明是最初拍的底片，他们竟然敢直接发布！

视频长度也不对。温玲咬着牙捏得拳头啪啪直响，继续往下看，到后面她崩溃了，后面还有一个同样穿透明衣服的男的，再后面还有一段两人暧昧的动作。她心脏怦怦地狂跳，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玲子啊！这样的钱，我们不能挣！”温玲妈浑身颤栗。

我的天啊！温玲眼一黑，晕倒了！

等她醒来，饭都没吃直接回城找莫真佑算账。

温玲给莫真佑鞠躬后，冷静地坐下说道：“莫真佑，我再说一遍，解除跟你的合约，删除我所有视频，我就当没发生过！”

“你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要解约，你赔得起损失吗？”莫真佑咂了一口烟，朝她吐了个烟圈。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温玲呼出一口气，把将要飞到脸上的烟圈吹散。看来莫真佑是装糊涂了。

“你别耍小孩子脾气，我现在开始生气了，在我还能控制自己之前，你收回你说的话，给我道歉，我还能原谅你！”莫真佑说完又咂了一口烟，烟圈朝她吐了过来。

温玲生气地挥手扇开烟圈，他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抽烟，今天这架势他以为吃定她了。

“说说这些视频吧？”温玲拿出手机打开那些透明衣服的视频，“说好要遮挡才上传的，怎么传了底片上网了？你这是要害死我啊，父母亲戚看到了，都想杀了我！”

莫真佑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翻了几下，惊讶地喊道：“啊！是哪个狗啊日的传上去的，这点常识都没有！我马上调查！”

“没你的指示，谁敢乱传视频？”温玲哼了一声，“你们给我看的是公司以前那个老号，这些视频是你们发在一个新号上的，对不对？莫总！”

“肯定哪里搞错了，玲子，我一定查，查得清清楚楚给你个说法。现在大家都这么喜欢你，你就别孩子气了，动不动就分手。那些视频，我可以叫人撤下了。你的工资我再加倍，提成也再加一个点。好吧？我再想想怎么把你打造成一个纯的清纯形象。很纯的那种，纯粹艺术的形象！”莫真佑叼着烟，吐沫横飞，畅想着温玲的未来。

“莫真佑，艺术不是露点，不是透明装。”温玲忍不住打断他，“这钱我不挣了，挣不了！”

“别，别，别！你忘记那些美妙的声音了，麻木了？”

“我很清醒，这钱我不挣了！”

“你不后悔？”

“不后悔！”

“我不同意！合同不是一个人的事！”

“你不同意，我就去五百米远的那个院子，自首！”

“你疯了吧？”莫真佑跳起来吼道。

“不要逼疯我！”

莫真佑一屁股坐下来，斜靠在沙发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烟烧到他的手指，他气愤地丢入烟灰缸，眯着眼说道：“我跟股东商量一下！”

“你说了就算的，小股东也不参与公司业务！”温玲坐直了身体，严肃地说道。

沉默。

半个小时之后，温玲拿着刚签的解除合约离开了莫真佑的公司。往离公司五百米远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