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的爷爷曾是镇上有名的木匠,方圆几十里的人家盖房,总少不了他参与。
虽然现在镇上放眼望去全是水泥砖房,但是每次经过那座祠堂、那间老书院,爷爷总会眉飞色舞地不停上下比划:
“快看,那四角的斗拱是我做的,没用一颗钉子哦!”“我雕那六椀菱花窗时,还不认识你奶奶呢!”“那往上翘的,叫飞椽,你看像不像鸟翅膀?”
爷爷说的很多名字,东子从没在别人口中听说过,所以他对爷爷指给他看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木头总是满怀敬仰之心。
这天,爷爷接东子放学,经过那座祠堂时,东子突然先开了口:“爷爷,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房子!”
正想心事的爷爷听了东子的话,突然一惊,但看东子一脸认真,他马上又咧开了嘴,露出了那颗亮晃晃的金牙:“你为啥突然说这话?”
这时,东子伸出了胖乎乎的手,指着那宗祠的房檐角,只见那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隐约能看到有东西在动。
“爷爷你看,小鸟在你做的木头旁边搭了个窝!”东子一脸天真地说。
爷爷赶忙拉着东子来到那屋檐下,只见紧挨着斗拱的地方,真有个泥土和枯草搭的巢,里面露出两个黑黑的脑袋,在看不见的地方,不停传出微弱的叽叽喳喳声。
爷爷大喜,一边拍手,一边兴高采烈地说:“这是喜鹊呀,喜鹊门前叫,好事要来到!”
“什么好事?”东子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问。
“再过两月就是你8岁生日了,到时候爷爷送你一个大礼!”爷爷拍拍东子的肩膀,挤眉弄眼地回答。
从那天起,东子很少见着爷爷,每次放学回家,爷爷都埋头在后院忙活,还不许他围观。
看着一地横七竖八的木头,长的、方的、圆的,东子怎么也想不出,爷爷的“大礼”到底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东子无意中听见了爸爸跟爷爷的对话:
“爸,您都81岁了!随便给他做个枪啊、马啊就得了,再做那么大的玩意,你会把自己累死的!”
听到那个不吉利的字眼,东子心头一震,但是爷爷的话又让他悬着的心轻轻落了地。
“别瞎操心,干了一辈子了,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死不了!”
虽然不再担心,但是东子越发好奇那件“大玩意”到底是什么,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从奶奶口中得知了真相。
“你爷爷呀,正准备给你造一栋小木屋!”奶奶一边剥豆壳,一边小声透露。
“爷爷会累死吗?”东子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那个尖锐的问题脱口而出。
听到这话,奶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戏谑地说道:“死不了,我看这老头准能活到一百岁!”
从奶奶那吃到第二颗定心丸后,东子终于彻底放下顾虑,准备迎接暑假的到来。
生日前一个星期,爷爷把东子叫到了跟前,神秘兮兮地说:“你的礼物马上要成型了,我让你爸送你到春雨姑姑家玩几天,生日那天早上去接你回来!”
看爷爷依然精神抖擞,为了保持神秘感,东子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
在春雨姑姑家的几天,那栋属于他的小木屋,在他的想象中变换了千百种模样。
生日这天一大清早,他就缠着姑姑送他回家,还有什么比揭秘礼物更让人迫不及待的呢?
一踏进家门,东子就大喊着“爷爷”跑向后院,却发现后院里空空如也,爷爷连同那些木头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这才发现,家里大门虽然敞开着,却空无一人,就在这时,送他回家的姑姑跟了进来。
只见她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捂脸抽泣道:“半小时前,你爷爷......从树上摔了下来......”
从树上?东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头把院子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院脚那棵老橡树上搭着一个梯子。
他发着抖,一步一步走向那棵树,一直走到树荫下,才发现树枝桠中间正托举着一个小木屋。
圆形的窗户上,镂空着精致的菱花图样,缩小版的斗拱,撑着微微上翘的房檐。
在老橡树绿色枝叶的掩映下,这座小木屋仿佛童话故事里才有的空中楼阁。
正当东子看得出神时,姑姑的声音再次将他拉回现实:
“大家都知道他要做木屋,却不知道他做的是树屋,你爸胆战心惊守着他做好了,今早天刚亮,他又突发奇想,要在树屋旁边搭个鸟巢......”
听到“鸟巢”二字,东子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他箭似地朝镇中心医院跑去。
爷爷出院的那天,东子许下心愿,他要像爷爷一样,盖世界上最漂亮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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