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一名不爱看书又自恃清高的少女,儿时在长辈们语重心长的劝说下,勉强地看完了几本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名著。
于是,直到十九岁便再没自愿拿过书。
十九岁啊,花儿一样的年纪,人生最为重大的转折点。
就在那一年,我进入大学。
大学一室友,名唤倩。人如其名,文字亦如其名,个性内敛沉稳,端庄娴雅不说,还笔锋娇倩,落笺成花,如空谷之幽兰、山间之明月。偶得一日触心攀谈,口吐莲花之余,乘兴透露了她的两个秘密。其一,高考语文143分,一个好似梦里的数字;其二,偶像乃北宋文豪欧阳修,从小到大身边永远附一本《欧阳修词集》,心情不好时、无聊闲暇时总能不负韶华。
她说得风轻云淡,我听得目瞪口呆。
自那以后,我认真地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虚心求教也成了平常之事。
大一下学期,和倩一起选修了《大学语文》课程。老师姓康,我们笑称"康师傅",他欣然接受。"康师傅"的课堂场场座无虚席,三百人的大教室仍是不能满足,于是走廊、过道、前后门都站满了旁听的学生。每次上课,宛如盛大的公益文化知识讲座,激动之处掌声四起。
就是在这样的课堂上,我知道了李清照的深情和不易、曹雪芹的才华和无奈、辛弃疾的爱国和英勇、卓文君的智慧和酸楚……
一周两次课已然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图书馆便成了课余消磨时光的一个重要去处。而那时,倩正在如火如荼地创作小说。
一次,她因为小说中要插入一小段历史事件而征求我的意见后,她又风轻云淡地甩出一句话:“这才是原本的你。”
我,大喜!
一系列没有期待又毫无征兆的转变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大二,从不愿拿书到逼着自己看书,再到自发去读书,我用了半年时间。文化历史、文学散文、人物传记……我统统来者不拒。
倩的书桌上,永远的"欧阳修”摆得归归整整,像神龛上一尊圣洁的佛像,庄严肃穆。每次目光无意触及都敬而生畏,不敢狂言。
直到一天,那朴素的“佛像”被一本封面花哨的“俗物”所覆盖,煞是惹眼。我这才探头过去,——“红妆”两个大字强行挤入眼帘,脂粉气如滚滚浓烟,扑面而来。顺手轻翻几页,连内页的边缘都是桃色,果然是本“妖艳”的读物,但显然不是倩的风格。
等倩回来,我问道。
“那是什么书啊?”
“《红妆》。”
“讲什么的?烟火气略浓啊。”
“讲古代女人各种妆容和配饰的名称及用途的,我小说里需要加入这些东西,但有些名词我又拿不准,所以从图书馆借来做参考。”
我的心被撩拨,“看完了先别还哈,我也想看烟火气,沾一沾红尘的味道。”
“好啊!”
五天之后,那本书落到了我的手里。
《红妆》,我如获至宝一般认真翻阅。
夏日里空气燥热而沉闷,就在我与它真诚地四目相对数小时后,竟也闻到了碧树翠影罩幽窗、风吹竹帘蔷薇香的生活气。
八年过去了,我仍记得书中用文字和图片所呈现出来的琳琅满目的首饰,那些出土的凤冠、发簪、花钿、明珠,或高贵典雅熠熠生辉,或素净雅致冰清玉润……一切物件,精巧繁缛。而作者和出版社早已全然不记得,亦或是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在意是谁的著作。
这几年,我曾试图在网上书城寻找这本书,也曾驻足于某些城市的书店时追觅它的身影。可一切的结果都是——不得,如同消失一般,已俨然隐匿于江湖。
倩因为眼前的“苟且”而暂时放下了“写手”的身份。回想大学里的她,为了出书没日没夜码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半夜醒来看到她哭,我不予理会,她陷在文字里已经太深。如今的“放下”是否也似拔刺般疼痛?我没敢问。
去年到她的住处,书桌上伫立着两本大部头的唐诗宋词,我玩笑道:“又开始附庸风雅了。”
“没办法了,生活所迫。”依然风轻云淡。彼时,29岁的她,在生活的城市里,除了工作和风雅,孑然一身。
今年的我,整28岁,一直走走停停,虽说矫情时且听风吟,但“苟且”仍是生活里不变的常态。
然而令人欣喜的是,这九年,读书是生活,也是梦想,不曾割舍,也不曾放弃。
从不爱阅读又自恃清高的少女,成长为走到哪里都随身揣书又甚喜聆听的人妇,改变我的是那位欧阳修的大迷妹。
我还在继续寻找《红妆》,那是青春里永不可磨灭的“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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