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回老家,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身材矮胖五六十岁的女人坐在沙发上。
母亲打外头正进来,赶忙招呼我:“快叫大姑!”我一脸诧异,打哪冒出一个姑来?老家里的表大姑、亲大姑倒是有几个,但是这个从没见过。
我遵循母亲的要求喊了那女人一声。坐在沙发上的胖女人突然有几分激动:“嫂子!这是老三么?模样长得不赖啊!”
“那是,咱是谁啊!花见花开人见人爱!”我在心里臭美了一把,好好的把自己夸了一顿。
“快来快来……这边坐!”我这还没弄明白打哪儿来的大姑,她倒是个嘴甜的人,伸着手拉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往沙发上拖。
紧接着像上户口似的将我一番细细询问,又把话题聊到我的工作孩子身上了,嘴里赞着头不停地点着,对人对事儿都有几分亲密。
父亲回来后匆匆迎上前和大姑叙旧去了。母亲走出正堂招呼我说,今天要请大姑在家里吃饭,去要我帮着弄一下饭菜。
菜都是现成的,冰箱里也有无非是拿出来解解冻就能做了。趁着没人我轻声问母亲,这大姑哪来的?
她笑了“你这孩子,能哪来的?从青岛打车来的!”
听闻母亲细说才知道,我这半路冒出的大姑东北吉林人。娘家在就是我们村和父亲一个老祖先,还是出了五服早已过世的哪个二奶奶家的老闺女,后来出嫁了外地,之后又追随丈夫去了东北。这身份弯弯绕绕还挺难顺理的。
“她来咱家干什么?”
“认祖啊!”母亲回答说。
“那他男人孩子都来了吗?在哪儿?怎么不见人影?”
哎!母亲一声长叹!她男人死了,几个孩子都在东北结婚了,其中那个最小的闺女跟着她来了几天又回去了。
“你大姑在青岛又找了个老伴儿,两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呢!”母亲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
“还搭伙啊!如果感觉好直接登记结婚不就成了!”我在一旁插嘴问了一句。
“不是不想结,是人家男方的儿子不让。万一登记结婚了,老头百年以后后续有很多关于遗产分割问题。但是允许两人搭伙儿在一起生活。”母亲把我心里疑问的都给解释清楚了。
想想这也挺好,毕竟现代人思想观念改变了,另一半没了也没有义务为其守身如玉,女嫁人男娶妻太正常不过了。社会的普遍现象而已。
“老头儿是退休职工有退休金,你姑说老头儿每个月都必须打到她账户上两千元。
“这钱用来买菜吗?我这个情感小白对老年人的婚姻一窍不通,幼稚的以为她拿这些钱是有利于每天买菜方便。
“买啥菜?这钱是两人说好的必须给女方的照顾费。买菜钱另算!”
哦!还有这说法啊!现在的男方找个伴儿还得给老太太钱啊!而且是月月结算。
“那当然了,不给钱谁白服侍你,请个保姆每个月还得五六千不止呢!”我突然一愣,想想貌似也是这个理儿。
大姑自从来家里,找我父母帮忙认了一帮亲戚后,扬言说以后逢年过节得经常来走动走动。
她去我二伯家吃了一顿饭,又去我大奶奶家的堂叔家吃了一顿饭,大家对这个半路亲戚都佩服的不得了。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孤身一人回了老家不说,还在最繁华的都市寻了一伴儿。据说那老头儿有个去市场看车的买卖,一个月下来不带退休金,也有一大笔可观的收入。我的个乖乖,原来现在老年人虽然在一起过日子,却是经济独立分的清清楚楚。社会飞速发展的情况下,关于婚姻的有些事也总有办法解决。
和这些半路丧偶都老年人想比,青年人的婚姻就没有这么自由了。女的一旦嫁给男的,两人似乎就绑在了一起。家里再添几个娃,更像一根绳上的蚂蚱,飞不了你也挣脱不了他。男人挣得钱女人理应收着,女人挣了钱男人也能花的气势,一家人一个屋里睡觉一个锅里吃饭,就连生活习惯也慢慢磨合到一致,这样的婚姻才是真诚实在的。有事一起扛有罪一起受,不离不弃白首到老,也算是婚姻的最高境界。
纵观老年人的婚姻,因为年纪大政策又没有那么上纲上线,两人交好不用领取结婚证照样可以搭伙过日子。这种生活方式最随机最方便了,成就过不成就分,经济上独立不存在纠纷。正因为这种举措,情感也不用太过较真儿,不存在生离死别的爱情,也就没有一心一意的对待。听说一旦哪方百年之后,都要与结发妻葬在一块儿还真是念旧。
再说我那个大姑,自从找了老伴儿一直邀请老家的人去她那儿做客,委实推不过去,母亲就和大伯二婶几个人拎着礼物一起去了。不得不说,老头儿看似是个懂礼数之人,不仅对大姑挺贴心,还热情招待了她娘家人。好吃好喝上了一大桌子,临走每人还送了几袋海产品。
母亲回家后感触颇深地说道:“舒清(大姑的名字)算幸运的,孤身一人能在外地找了一个贴心人,估计后半生不愁了!”
之后有两年期间,大姑再没回老家来聚聚。母亲让父亲试着打了几次她曾经留下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总是传来冷漠的语音提示“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打那以后因为电话不通这事就算撂下了。
谁料又过了一年,家里的座机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你是李舒清女士的哥哥吗?李女士病了下不了床了,您老家能来人看看吗?”
父亲连忙问道:“她那老伴儿呢?”
“你是说刘老先生吧!他摔了一跤磕坏了腿被他儿子接走了。”
挂了电话父亲一脸惆怅,母亲着急的问:“干嘛不把舒清也一起接走啊!她的小女儿早就离开青岛回吉林了,她这一病身边也没个人,谁管她?”母亲的意思是要说谁在她跟前给端水端饭伺候吃喝。
“谁知道呢!”隔着这么远怎么去看?父亲闷闷地说。
有一天天气难得的晴朗,云懒散的在天空游荡。恰巧二伯家的堂哥要去青岛办事,应了大家要求拿着大姑留下的地址,开车去她曾经住的地方去了。车子围着村子转了几圈儿也没有找到人,就连以前住的房子都换了新主人。我的大姑从此音讯全无不知去向。
之后几年时间里,父亲他们几个老兄弟,每逢节日就会说道起这个出了五服的大姑,同时又掰着手指算着她今年的岁数。自此家里再也没有接到陌生人来的电话。
突然有一天母亲说道,你大姑兴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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