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可生了个好儿子啊”
“你儿子真聪明啊”
“你儿子真懂事啊”
“你儿子真像你啊”
我妈在外面听到的一切关于我的话,都是好话,都是夸我的。但夸来夸去,最后都会归结到我妈优良的血统上。我肯定不会去跟我妈争这个功劳的,但我明白,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一个当村长的外公,这些话都不可能传到我妈的耳朵里,即使我是一个懂事的小孩。
我是从小就知道如何去博得大人的欢心的,但这可不是早熟或者说心机。那时候的我连心脏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懂得心机是什么。我只是单纯的为了听到那些夸赞的话,喜欢体验那种比别的小伙伴更优越的感觉,哪怕旁边并没有小伙伴听到,我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
对于全村文化水平普遍偏低的情况下,我的家教是真的很严,这来源于我妈的威严。至于我爸,他也笼罩在被我妈支配的恐惧之中。据说是因为我妈当初不肯嫁给我爸,是我祖母以死相胁,我妈才被迫嫁给我爸的。所以我爸在这个家庭中,一直屈居于老二,等我出生后,老爸的地位再次下降了。但我爸一点都没有为此而不喜欢我,反而对我是最好的。他已经有两个女儿了,是我的诞生,满足了他想要一个男孩的愿望。
我妈只读过二年级,虽然成绩很好,但外公有五个孩子,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读上书。后来外公变得更穷了,能读下书去的只有我的两个舅舅。至于我妈,能读两年书已经很不错了。就因为此,我两个书都没摸过的阿姨还对我妈愤愤不平。也许是自己没读到多少书,我妈便指望着我去做她未曾做到的事了。每次我妈这样跟我说的时候,我都有种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感觉,我觉得自己读书是有拯救世界的责任的,这便是我去读幼儿园的直接原因了。
不管走到哪,我妈总跟我说要会喊人,即使不知道对方是谁也要喊。等我会说话时,我妈就便领着我挨家挨户的去拜访。我感觉我妈跟谁都很熟,所以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知道我妈的娘家到底是哪里。我到底有几个阿姨,几个舅舅。
“这个是舅公啊”,我妈教我说到。
“舅公好”。
“这个是阿姨啊”
“阿姨好”
我是花了一个多礼拜,才认完了这帮亲戚。我还很骄傲,等我上学了跟班里的人说全村的人都是我亲戚。我说我大舅是开养猪场的,我二叔又是干嘛的,引得全班人都对我敬佩不已。
家教另一条是人要勤快,力所能及的事要自己做。于是我妈把家里绝大部分家务都留给了我和两位姐姐。我只想说,这哪里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准确来说哪里是我能做的事。我们不仅要做好家里的一日三餐,还要负责猪的一日三餐。我那时候还没有灶台高,刷个锅都不行,我只能喂猪,但我很怕喂猪。因为每次提个桶过去,打开猪圈门的时候,两头大母猪就会从肮脏的地上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猪粪,满身的赘肉也在空气中发出响声,然后嘴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把两条小短腿架在水池上,蠢萌的猪头盯着我,吓得我连桶都不要就跑了。除去喂猪,我能做的还有扫地。扫地是我最喜欢了,最轻松最简单。而且在看到自己把四个院子都扫的一尘不染的时候,我都能得到许多赞扬,不过我妈却不会轻易表扬我,她对我要求总是很高,总是喜欢挑我的毛病。
洗衣服的重担则是落在了我姐姐身上,我有时候也会跟着去。但我去都是拿绳子吊个磁铁放河里面,然后就围着河岸走来走去,经常能吸到一些洗衣服的人身上不慎掉下来的硬币,然后就去买辣条吃。当然也会吸到很多碎铜烂铁,有时候一早上都毫无收获。
我妈每次干农活都会带我去,尤其是夏天。白天温度太高,只有早上还算凉快。我总是坐在田坎上,看着我爸妈锄地。我也不会无聊,有很多蜻蜓蝴蝶会围着我飞。饿了的时候,我便摘野果子吃。有一次实在是太饿,四周又找不到吃的,我就抓起一块黄土塞进了嘴里,吓得我爸妈赶紧送我去诊所。但我不但没事,还活蹦乱跳的,这不禁要佩服我妈强大的血脉。
除去干活,我们每天都要早睡,这是自从我有意识起我妈给我灌输的作息规律。我没有早睡的概念,但有晚睡的概念:到了九点,要是还没睡着,内心都会忍不住愧疚和害怕。但我每次快要睡着的时候,都会听到我爸妈的房间还有说话声,有时候还会听到喘息声。我想,爸妈又在玩游戏。这是我上次问我妈晚上的事情时,我妈告诉我的:“我跟你爸啊,在玩游戏呢,俯卧撑和仰卧起坐,你想不想学啊”。“想啊”我还不知道我被骗了,还以为俯卧撑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学会以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妈每天都让我做俯卧撑。
我就这样慢慢的长大,眼看着就要去上小学了。可我却不想去,因为我的幼儿园读的很坎坷,老师跟我妈商量之后,竟然让我再读了一年。用我妈的话来说是幼儿园多读一年,学的扎实。我已经是班上学的最好,难道还不够扎实吗?
我很纳闷我妈哪来的这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难道小学二年级就有道德品质课了吗?我整个童年都被这些道理控制着。每当我一犯错的时候,我妈的声音就在耳朵边响起:“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好想不受我妈的控制,但是这恐怖的家教却早已根深蒂固的存在我的家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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