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悠悠的童年(四)‖那片阴森的坟地
(四)那片阴森的坟地
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对叔叔和婶婶的记忆,一直很模糊。
我只知道,叔叔年少时,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读书,毕业后,在商店里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因为忙,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才回一次家,我与叔叔沟通,少之又少。
婶婶虽然身处妙龄,但在我的心灵深处,已经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了,一直不敢和她玩笑,就连偶尔的对视,也让人畏缩。
婶婶有着一头乌黑的卷发,从远处看,似瀑布随风洒落,轻轻柔柔地,一泻千里。有时,那宗卷发从中分成两条涓涓细流,半遮着额头下那两道不浓不浅的眉毛,一对大大的眼睛,在水帘下若隐若现。嘴唇不是很艳丽,但与同路人比起来,显得小巧,那么可爱。
那时的着装,不论大人孩子,大都用粗布麻绳编织,不与现代人的五花八门,绚丽多彩,相提并论。
在我眼中,婶婶无论穿多粗糙的衣物,也不论从远从近,都很美丽。
春天来了,最不起眼的苦菜花也要绽放了,却很难看见姑姑的笑容。
那年月,人们从早到晚忙于活计,集体活动,少之又少,青年男女们,大都指定为婚,自由恋爱的机率,实在低得可怜。
桃花飞,春雨落,独自梦,憔悴损。
那时候,电影算是稀奇之物,给无数青年男女的懵懵懂懂,点燃了生机。我虽年龄尚小,并不喜欢人山人海,一是害怕自己把自己遗失,二是害怕父母的鞭子。但看着年轻人们陆陆续续,三三两两走出赶电影,就像着了魔一般欢喜。
只要听说哪个地方放电影,哪怕饥肠辘辘,也要敢去。
我曾偷偷从别家竹林地里,掰了几根竹笋(那时大多电影是收费的,我们几个小屁孩因没钱,用竹笋、黄瓜顶替门票),就跟着同龄人去了。
有一回,我像往常一样,准备用竹笋充当门票,到乡里看《三打白骨精》。同去的人许多,有的有钱,有的像我一样,包里装满了竹笋。
到了影院,一个个都顺利进去了。我走进室内,哇,好一片汪洋大海,起伏的浪花尽是躁动的人头!
人群松动了一下,我急忙从缝隙中钻进里头,才勉强看到了银幕。后来就顾伸长脖子,沉浸在精彩的打斗中,忘了一切。
当银幕上射出“再见”两字时,有个冒失鬼,不小心踩了脚趾头,疼得钻心,才回到现实:噢,我应该回家了!
人群往外蠕动。
我个子矮,害怕紧,只能慢悠悠地跟在后头。直到门口,看见黑糊糊的天,我顿时慌了神:我的同村人呢?
走出电影院,只剩一片漆黑。天上也没有星星,有的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离家那么远,我一个人敢回家吗?
我想:留在电影院,固然是不行的,工作人员定要检查室内,万一逮住,就会沦为小偷,听说是要送到派出所呢。留在门口,总该可以吧?但工作人员一走,明灯就会熄灭,也是一片漆黑。如果一个人步行归家,我敢打赌,准能在鸡叫头遍时,就能到达,但我又被另一个声音,打了退堂鼓:万一路上遇到坏人或是孤魂野鬼的,怎么办?
我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害怕,等工作人员啪一声关灯,我就“哇”一声哭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杀猪般的嚎啕,给工作人员吓了一大跳,所以立马又开了灯,眼光朝我这边扫过来。
他看见是一个小孩在这里抽抽搭搭,立刻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只是他也很为难:领我走吧,万一我的同村人返回来找我,怎么办?不领我走吧,离家又那么远,要是他们不来找我,怎么办?
左右为难,无法左右,索性先等等看。那位好心的叔叔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等待。我多半没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只会抽抽搭搭,内心翻腾。
过了好半天,院子里传来了嘈杂声,几束光朝我这边扫来。夜幕中,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仔细一辨,我终于听清楚了:是她的声音!是的,就是她那着急的声音!
我拼了命朝她奔去,一头扑在她的怀里,嘴里不停地叫着:“姑姑,姑姑!”
原来,姑姑知道今天要放《三打白骨精》,又发现我这“电影迷”突然失踪,果断与村里的几个姐妹,风风火火赶来了,怕我有什么闪失。
放映结束时,姑姑一直候在门口,可谁能料到,我竟走得还比蜗牛慢!姑姑以为,我定是与同村人一道回家了,火速穿梭在浩浩浩浩荡荡的队伍中穿梭,只是不见我。问遍了所有人人,才知道我留在了这里,才火速赶回来救我。
此时,我的心是打翻了的五味瓶,各种滋味应运而生。
一路上,只有姑姑和我细长的背影。姑姑很少跟我说话,也没像现代人一样骂我傻帽,晦气。想必是被我气了,不想说话。
姑姑紧紧拽着我的小手,我感觉手心一直冒汗,却又不敢抽回。我和姑姑一路沉默,一路缓慢前行。
沿途一片阴森坟地,我似乎听见有什么在那里喵喵直叫,却又不敢往那瞧。姑姑也听见了,赶紧小跑起来,并催促我快走……
姑姑,是我幼年时的救命稻草,可惜日月推移,与她相处的时间,逐渐少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