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情想清楚之后的好处是,即使是一个得不到回报的结果,也并不会再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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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时,我经常有条有理地分析前夫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对他造成的不良影响,不过,我这样不擅沟通、爱人爱到诚惶诚恐的性格,也和我的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相关,并不能否认我的原生家庭问题也很大。不过和他不同的是,我长大后就能客观而理性地分析自己原生家庭的问题了,也知道父母不是万能的、更不是永远正确的,虽然我还没有达到逃离其影响的高度,但是已经有了意识,也努力学着去摆脱这种影响,为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格而不断努力。而他的问题,除了被影响,更多的还在于对原生家庭没有清醒的认识,始终认为父母是永远正确、不可违抗的。其实我到离婚时都还在为他担心,也写信告诉他说,如果他不能去认识问题的话,是永远也得不到幸福的,他离一次婚,没有吸取教训,和我又离一次婚,下次再结婚,也许还是会离婚。但是大概我的信在他看来就是一堆垃圾文字吧。我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他在经历了更多、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后,想到我告诉他的话,能有一点点理解我的真诚和苦心。
我和他,虽然有7岁的年龄差,但同为八零后,因此在经历的社会大环境中有很多相似的部分。不过可以说是在完全不同的个体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按那个年代的说法,他的父母都属于知识分子,我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照理说,他应该比我见多识广,生活条件也更优越。但他一直跟我说,小时候买个小玩具都要被说成玩物丧智。通过和公公婆婆的接触,我能想象到他的童年生活。公公婆婆节俭得有点,恩,本着不去评论长辈的原则,我在这里只能形容为“有点过度”。前夫可能在物质上非常匮乏。第一次去他家时,公婆还穿着有破洞的衣服,说是因为艰苦朴素。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有点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不了解这样见客不太礼貌。这和他们的很多其他做法也比较一致,比如,他们也会经常教育我要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要发朋友圈、不要相信外人什么的。就是和外界没有什么接触的家庭,并且也只认为这样的生活方式是正确的。另外可能因为家教过于严格吧,前夫对父母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和依赖,父母说的话绝对正确,父母之命不可违。并且前夫从小长在姥姥姥爷身边,因为公婆工作太忙,大一些才被接回去。我能感觉到,公婆对待他的方式,与我的父母对我是不同的,感觉他没有被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他们家的事不是以他为出发点进行的。我并不是说家庭关系的核心应该放在孩子身上,只是可能他们家的情况给我的违和感太大了吧,他太不受重视了,我一直觉得这是他缺乏安全感的根源所在。在他并不知晓的幼年时光里,他已经在爱与被爱这件事上受到了某种程度的伤害。简单说就是从小太缺爱。
反观我的成长环境,和前夫恰恰相反。家里很穷,但从小,全家都把我捧在手心里,可以说是个穷人里的富二代吧。父母和全家其他人一直集所有力量关照我成长的方方面面。小时候因为不适应幼儿园,白天呆在奶奶爷爷家,晚上再回自己家。爸爸每天要打好几个电话问:“宝贝今天高兴吗?”我的心情似乎是宇宙级别的顶重要的事,这种被珍视的感觉一直陪伴我成长。虽然家里不富裕,但却一直在为我做着“孟母三迁”的事,只为了我的上学路能短一些、再短一些,最后干脆为我搬到了学校门口。而我一生受用的很多东西,都是那些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告诉我的最朴素的道理,比如,奶奶说的“好人就会有好报”,爸爸说的“善良是一种智慧”。在学习上也从来没有受到过来自家里的压力,家里人看我高中熬夜做功课,都告诉我大不了咱不上大学了,不用那么拼命。他们这样爱我的同时,却并未束缚我,愿意给我充分的自由和尊重,我可以在初三期末考的前一天选择看电视剧的最后一集而不是复习,可以在高中课业最繁重的时候选择组团玩儿cosplay去北京参加漫展,甚至全家都帮我做cos的衣服、买材料,我也可以自己说了算,说上哪个大学就上哪个大学,说学哪个专业就学哪个专业。甚至我结婚登记,都是先斩后奏。我一直对金钱没有焦虑,也并不觉得钱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什么束缚,过得快乐而自由。也相信人的善与好,面对任何人都是以信任为前提开始交往。
可以说,我和前夫的成长环境完全相反吧。
贸然去评价长辈是不好的,但我仍然希望前夫能成为一个真正精神独立的人,不要再受他父母的过度牵制,因此离婚时对他多有提醒。比如,告诉他,他的父母的很多做法不是正常社会规范下的思考回路,告诉他,你需要独立思考你的人生,不要一直受父母左右。但如前所述,大概我的忠告在他看来仅仅是我对他父母的恶意诽谤。这样的表现在我看来就是愚忠,是精神上还未断奶的表现。我曾经在哪里看过一种分析,说妈宝男为什么会是妈宝男。他真的跟他的父母关系那样好、那样亲密吗?其实不是,他仅仅是潜意识里害怕对父母的忤逆会切断自己和父母的联结,因为他并不是真心相信父母是无条件爱他的。当然妈宝男这个说法不好,是带有性别歧视的词汇,有些女性也是妈宝女。就是指这样成年后也不能摆脱父母控制的一类人。可能他们因为幼小时期的各种原因,没有得到父母全方位的关爱,因此长大后内心也充满了不安全感,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对父母盲目信任、维护,不能客观地认识父母,并在精神上强迫自己永远听命于父母。
我这样分析他,也并不是说我的父母就非常完美。相反,他们的问题太多太多了,越成长,就越能看到他们的问题所在,也时刻警惕自己不要把人生过成那种失败的样子。同时,我也意识到,我也也受到了原生家庭非常不好的影响,虽然自己已经在极力摆脱,但原生家庭的力量真的非常强大,有时会让人觉得无力。
我父母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相爱,说不够相爱还客气了,更确切地说,他们彼此憎恨。从小,我都很惧怕父母吵架,当然他们不会摔东西、离家出走什么的(在有些朋友看来,我父母已经算是很正常的夫妻关系了,他们觉得我是过于苛刻了),但是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让他们爆发争吵,这让我非常痛苦。吵架的根源就是最普通的那两点:钱,亲戚之间的纠葛。但最根本的,还是他们性格不合、三观不合吧。吵架的方式就是,一言不合或者心情不好就互相找茬儿,激烈对骂,之后是冷战。这样的关系,对彼此当然谈不上心疼和爱了。他们应该是中国最多的那种夫妻关系的代表吧,婚姻是一种合作,不离婚是因为有孩子、经济上不划算、还可以忍受。这样的家庭给我造成的影响,后来我自己也慢慢做了分析并理出了头绪:我害怕与人谈钱,与前夫更是不谈钱,因为我觉得钱是万恶之源,相爱的人不会为钱计较,我一定不要像父母那样每天为钱争吵;我害怕维权,出现任何问题都首先选择忍气吞声,因为我觉得维权就一定会导致矛盾,我没有办法与人吵架,实在不得已被逼到了尽头不得不吵架了,也吵不明白,一说话就飙泪,还讲不出道理;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作为一个女人是失败的,她不够温柔,不懂得生活情趣,又情绪化,从小我就立志绝对不要像她一样,我要做一个温柔的人,要做好妻子,爱自己的丈夫,然而事实是我对自己的各种行为矫枉过正,只会一味地温柔、牺牲、对对方好,却没有学会如何与一个男人相处,男人也是人,有人类共同的劣根性,得到太多就不懂得珍惜,我在拼命付出的同时又做不好沟通,于是两方的关系就越来越不平衡……
从前我有一点一直想不明白,就是拼命对一个人好也有错吗?对对方好,对方才会对自己好啊。但在这段关系中我学习到的是,这个世界的运作原理跟我想象得不同,你对一个人好,有大半的可能是对方并不会对你好。想清楚了这一点,会减少很多失望和怨怼。对对方好,是你心甘情愿的,从一开始期待回报,本身就是一场接近于输的赌博。但这样我们就不要对别人好了吗?我想这个选择就是人生观的体现了吧。有人选择保护好自己不吃亏、不受伤,也有人愿意选择无条件付出。我想我的人生观更接近于后者吧。因为在这段婚姻关系里我也发现,付出于我是一种快乐,为了享受这种快乐,我必须承担有可能得不到回报的结果。把事情想清楚之后的好处是,即使是一个得不到回报的结果,也并不会再痛苦了。我对你好,你随便。然后等时间到了,也许我就要走了。而我自己损失了吗?并没有。那些付出的过程中得到的快乐本身就是一种幸福的回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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