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人种相思,相思树下结相思
【传说月老仙师慈眉善目,白发飘飘,一身红衣翩然,一手挽红丝,一手携古杖悬婚姻簿,住在团圆月下、相思树底、订婚殿中这三处地方…… 】
偌大的枝干一支朝南,一支朝北,紧紧拥抱在一起。
似柳眉般细长青翠的叶子,层层串串长得密密麻麻,挂满了红绸,随风摇曳,飘荡世间男男女女们的爱情祈愿。
“老月啊,你整日煮酒烹茶,两耳不闻窗外事,都不嫌闷么,也就只有老猪我肯来陪你喽。”
男人坐在藤椅上摇头晃脑,一副佛门中人的打扮,举止是难得的洒脱。
将手中的戏本向外一扔,稳稳砸在紫衣仙子的头上。
“猪刚鬣,你往哪儿扔呢?”
仙子美眸一瞪,恼了。
她模样姣好,就算生气,也不会让人厌烦,反倒觉得可爱的紧。
那位被唤作“老月”的男子则席地坐在另一旁,身影修长,红袍猎猎。
白发一半绾起,一半披散下来,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文雅公子,温润似玉,带着历经沧桑后沉淀下来的距离感。
焚香净手,洗茶具,炙茶……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素的进行。
小小的炉子上,有暗暗的小火不明不灭,壶里的水慢慢地被煮沸,冒出细密的水雾。
暖意晕染开淡淡袅袅的茶香,偶尔有日光打下,将他干净的面容照的通亮。
随意倒了几杯放在桌上,茶香似乎更浓郁了。
紫薇两手握着杯子,先是观察茶水的浓郁程度。
然后轻抿了一口,并未饮尽,只觉得满口留香,道一声:“好茶。”
“月老,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她称赞不已,伸脚踹踹他身边的藤椅,语气秒变粗鲁。
“猪刚鬣,这茶你也喝了,还讲不讲故事,不讲我可走了,懒得搭理你。”
“不急不急,让本座先酝酿一下。”
“我说你啊老是猪刚鬣的叫,没规矩。”
“本座如今是净坛使者,佛门中人,岂容你在这里放肆?”
“我可没见过哪个佛门中人像死猪一样赖在椅子上不起来,架子可真大。”
“讲个故事还要酝酿,净坛使者你是憋太久了,憋坏了?”
“净坛使者你倒是说啊,别卖关子了。”
“快说,快说,我们这些人可是等着呢。”
……
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越来越多,净坛使者这才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裳坐起来。
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折扇,散开,又“刷”的一声收回。
连喝两口茶,只听见折扇敲击椅子的清脆声。
“哐当——”
满堂皆静。
他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的说道:“传说,天上有红衣月老牵线搭桥,地下有素衣孟婆斩断红尘,今日我要讲的便是月老与孟婆的故事。”
督一眼身旁的月老,见他还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净坛使者便起了腔调,将他所知之事一一道来。
“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吧,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故事的起源该从那位孟家姑娘开始……”
(一)
凡间盛京有一位孟员外,他的女儿孟歌以文采出名,精通诗书与音律,善舞水袖。
据说那日云家公子前来拜访,误入后园。
见亭中女郎翩翩起舞,舞姿曼妙,惊为天人。
正好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一大团一大团嫣色竞相绽放,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火烧云。
漫天花雨下,女子手执羽扇,旋转,旋转,长袖飘飘。
乌发在空中飞扬,满眼都是她婀娜的身影,周遭皆成了陪衬。
玉手用力一扬,数十条绸带飞泻而出,仿佛凌空泛起了蓝色波涛。
然后一跃而起,裙摆携着环佩叮咚作响,脚步翩跹,低下娇柔的腰肢。
回头,粉腮微晕,美的惊艳。
那双眼氲满了雾气,里面水光盈盈,能把人迷的心软。
云公子看的发愣,直接大呼“仙子。”
离去后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第二日带着聘礼上门求娶,却被拒了。
只因孟小姐隔着屏风的远远一望,便眼神黯淡,称其不是良人,不嫁。
孟员外疼女儿,端着笑脸将人拒之门外。
这一拒就是三年,孟歌快熬成老姑娘了。
上门求娶的公子也好,书生也罢,文采斐然的有,富可敌国的也有,不曾入佳人眼。
孟老爷急白了头发,愁坏了心。
“歌儿,这是谁?”
宣纸被人抢走,墨迹已干,带着微微的酒香。
画上的公子一身白衣,长发高束,剑眉入鬓。
面容有些模糊,神态却是极其生动的,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沉默良久,孟歌一脸黯然的垂下眸子,轻叹,这才开了口。
“他是,我的,梦中人,自打我记事起,我总会梦到他……”
那公子如梦似幻般,她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只依稀记得他的轮廓,记得他的喜怒哀惧,记得他吹箫时,被风鼓起翻卷的衣袂。
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脸上来。
几杯清酒入喉,齿颊留芳,连吐气、哈欠都韵味余香。
醉到至极时,不禁提笔将他的容颜细细描绘出来。
她想,她大概是魔怔了,竟想守着虚无的影子度过一生。
“什么梦中人,竟是因为这,你才……”
孟员外怒睁着眼,气得胸膛一起一伏,扬起的手掌还是没忍心打下去。
真是荒唐可笑啊,骨节用力捏的微微发白。
整个人颤抖着,眼里满是冷冽的寒意,失望翻涌而来。
十多年来,父女俩第一次闹了矛盾。
孟歌呆呆的坐在案前,不停的展平已经揉皱的宣纸。
画上的公子还是那么好看,瞧着瞧着眼就红了,两行泪水滚落,热的发烫。
“猪刚鬣,你莫不是在诓我等吧,这故事情节分明说的是我那姐姐和死猴子,什么梦中情人,老套极了。”
紫薇咬了一口鲜果,撇撇嘴,话语间明显是不信的。
“月老,这肥猪说的是真还是假呀?真有这段儿吗?”
男子淡然一笑,气质温润的不像话,摇摇头,嗓音舒缓。
“都是些陈年旧事,早就记不清了,这净坛使者说是如何,就是如何吧……”
“欸,紫薇仙子,你别打断呀,我还想听听后面的事儿。”
“净坛使者您继续,继续。”
有个散仙不乐意了,说着还将一杯香茶递了过去,又招了几名小仙娥上前讨好的捏肩捶背,好一阵舒爽。
那时凡间有一个上元节。
未出阁的姑娘们都会在这一日放河灯,天灯祈求姻缘,也会有猜灯谜,耍龙灯,舞狮子等好多节目。
孟歌一袭红衣,眉眼精致,面若桃李。
红唇胜烈焰,比衣裙还要鲜上几分,整个人像极了热烈张扬的牡丹。
“骨若白玉青葱,貌似初荷落虹”说的便是此女。
盛京街上热闹非凡,家家户户挂着灯,远远望去,星星点点,似流龙蜿蜒。
一直漫步而行,不禁被炫彩迷花了眼。
人声鼎沸,有卖糖人糖葫芦的,做杂耍表演的……
再走几步就是普陀寺了,也是上元夜最热闹之地。
寺里最出名的是那株象征姻缘的红豆树,枝繁叶茂,葱葱翠翠。
在寺里求愿的香客们会将签文系上红绸,抛掷树顶,祈求心想事成。
也有摘下几颗玲珑红豆放置香包当中赠与心慕之人,以示相思。
砰!一声巨响,几株火星冲天而起,在夜幕中绽放出七色的光芒,又似流星般坠落消失不见。
锣鼓声铿锵有力,咚咚咚的响,金红相间的长龙活灵活现,从街头游到街尾。
有着铜铃般的大眼,锋利的牙齿,龙角威武挺立。
或昂首,或摆尾,偶尔腾空而起,“飞”出去好远。
紧接着几只金狮子也跳了出来,抖抖须,打个喷嚏,神态形象。
时而嬉戏欢乐,时而威武雄壮,时而憨态可掬。
点狮嘴,笑口常开祝富贵,二点耳腔,左右逢缘听八方,三点天庭,鸿运当头照吉星,四点眼睛,眼观六路志千里。
点睛之后狮子睁开了双眼,在梅花桩上跃来跃去,踢,跳,蹬,立卧,翻滚不在话下,配合默契。
引得喝彩连连,又开始叠起罗汉。
一个接一个,越叠越高,前脚抬起,大口一张,竹竿上的青菜被咬了下来。
这叫“采青”,大多用的是生莱,有生财之意。
这一通表演引得喝彩连连,百姓们的情绪被带到了最高 潮,一股脑全涌了过去。
小丫鬟也“哇的——”好一阵惊呼,兴致勃勃,眼晴眯成月牙儿。
“小姐,小姐,那边好热闹,我们也去瞧瞧。”
“好啊,不过人太多了,我们得慢些走……”
话音未落,转身撞上一抹身影。
抬头,见到一个万分熟悉的面容,像画上一样俊朗。
公子白衣飘飘,温文尔雅,笑起来比冬日里的暖阳还要明媚。
腰间挂只玉笛,那些记忆里模糊的片段在惊鸿一睹下逐渐清晰起来。
“是你啊……”
她笑了,有一滴泪顺势滑落。
不过,很快被人拭去了,那人的手骨节分明,还透着一丝温暖。
“姑娘,你没事吧?”
月清眼带迷茫之色,只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
见她垂泪,心就软了大半。
“我,我无事,多谢公子。”
言语间含羞带怯,幸好夜色够浓,无人瞧见孟歌发烫的双颊。
“姑娘是想去普陀寺?我送你去。”
长臂一拢,好闻的檀香逼近了,似有若无,时不时萦绕鼻尖。
周围熙熙攘攘,男子始终恰到好处地将她隔绝在外,护的密不透风。
月光下,华灯相伴,白衣缠着红衣,宛如一对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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