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二十九,己巳(9年)—甲戌(14年),共6年
王莽中
始建国元年(己巳,9年)
1.春天,正月初一,王莽带领着公卿大臣向王政君献上新室的玺韍(指印玺和绑玉玺的丝带),收回汉·太皇太后的玺韍,去掉“太皇太后”称号,按照张永献的铜璧上的符文所说,改称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
早年间,已故丞相王䜣(音“欣”)的孙子·宜春侯王咸的女儿是王莽的夫人,王莽即位为真皇帝后,将她册封为皇后,王氏生了四个儿子,大儿子王宇、二儿子王获之前因为犯罪已经被王莽逼着自杀了,三儿子王安精神受到了一些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所以王莽只能立四儿子王临为皇太子,封王安为“新嘉辟(音‘壁’,取‘君’之意)”。
王莽把王宇的六个儿子都封为了公爵:
王千为“功隆公”,王寿为“功明公”,王吉为“功成公”,王宗为“功崇公”,王世为“功昭公”,王利为“功著公”。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王莽下达策命:
将孺子刘婴封为“定安公”,赐予他方圆一百里、拥有一万户人口的封地;
把汉室的宗庙转移到刘婴的封地之中,如同周室后人一样,在封国范围内继续沿用汉室的历法与服色;
封孝平皇后王氏为定安太后。
赞礼官宣读策命的时候,王莽亲自拉着刘婴的手,哭得稀里哗啦,说:“当初周公代理国政,最终把政权交还给了周成王,我一直想像他这么做。
奈何上天下达了命令,让我当天子,所以不得不听老天爷的话,没法完成我一开始的心愿!”
说完,王莽做出悔恨、可惜的姿态,唉声叹气了许久。
中傅把刘婴带下殿台,让他面朝北方,向王莽称臣。
群臣百官都在台下看着这一切,所有人都对汉室被新室取代而唏嘘不已。
根据哀章拿来的金匣子里策命书上写的内容,王莽开始任命自己的辅政大臣:
任命太傅·左辅王舜为太师,封为“安新公”;
大司徒平晏为太傅,封为“就新公”;
少阿·羲和刘秀(即 刘歆,刘向之子)为国师,封为“嘉新公”;
广汉郡梓潼人哀章为国将,封为“美新公”。
以上四人的职位属于“四辅”,位列上公之位,等级比三公高。
任命太保·后承甄邯为大司马,封为“承新公”;
丕进侯王寻为大司徒,封为“章新公”;
步兵将军王邑为大司空,封为“隆新公”。
以上三人的职位属于“三公”。
任命太阿·右拂(同“弼”)·大司空甄丰为更始将军,封为“广新公”;
京兆人王兴为卫将军,封为“奉新公”;
轻车将军孙建为立国将军,封为“成新公”;
京兆人王盛为前将军,封为“崇新公”。
以上四人的职位属于“四将”。
王莽此次一共立了十一个人为公爵,统称为“十一公”。
王兴原本是城门令史,受城门校尉管理,负责处理文书工作;而王盛原本只是一个卖饼的小商贩。王莽按照策命书中写的名字,找了十几个同名的人来,只有这两人的长相符合占卜的结果。于是王莽就把这二人直接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提拔为了将军,并且赐予他们高贵的公爵,就是展示自己服从上天的指挥。
当天,有几百个人被王莽任命为卿大夫、侍中、尚书部门官员;那些身为一郡太守的刘氏宗亲,都被王莽调任为谏大夫。
王莽把光明宫改名为“安定馆”,为安定太后王氏(即 王莽的女儿,汉平帝刘衎的皇后)的住所;
把大鸿胪的办公部门改为了安定公(即 孺子刘婴)的府邸。
安定馆和安定公的府邸都安排了负责看守、站岗的门卫使者。
王莽把安定公刘婴单独放在一间屋子中,不让他接触外人,并且告诫乳母,除了喂奶之外不准跟刘婴讲一句话,以至于刘婴长大后,宛如一个痴呆儿,连六种家禽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后来王莽把自己已经去世的大儿子王宇的女儿嫁给了刘婴。
根据策命书中的要求,王莽给各部门按照相对应的职责确立了一部分新的官职名称:
设置了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属于孤卿(古时候有三孤,位列六卿,六卿属于中央政府中的六个最高职能部门,俸禄等级与六卿相同的被称为“孤卿”,也就是下方所说的“司卿”)之位;
将大司农改名为“羲和”,后来又改成了“纳言”;
将大理改为“作士”;
将太常改为“秩宗”;
将大鸿胪改为“典乐”;
将少府改为“共工”;
将水衡都尉改为“予虞”;
以上这些部门与三公的司卿(即 司允、司直、司若)全都受到三公的管理。
王莽任命了二十七位大夫(中央部门较高的管理官职),八十一位元士(中央较低官职),负责处理中央各部门中的具体事务。
随后,王莽又做出了如下调整:
光禄勋(统领皇宫侍卫)改名为“司中”;
太仆(管理天子车马)改名为“太御”;
卫尉改名为“太卫”;
执金吾(管理京师治安)改名为“奋武”;
中尉改名为“军正”;
设置“大赘官”,负责管理服饰、车马,之后又将其职责调整为管理军队。
以上六个职位属于“六监”。
州郡太守改名为“大尹”,都尉改名为“大尉”,县令、县长改名为“县宰”。
长乐宫改名为“常乐室”,长安改名为“常安”,其余一百多个官职、宫殿、郡县的名称都被王莽做了修改,无法一一赘述。
王莽把王氏宗族中属于齐缞(父母以外的直系亲属,或特定的旁系亲属,仅次于斩缞,服丧期视关系远近而定)关系的亲属封为侯爵,属于大功(如堂兄弟姐妹,服丧期为九个月)关系的亲属封为伯爵,小功(如祖父母、堂叔伯父母,服丧期五个月)关系的亲属封为子爵,缌麻(关系最远的亲属,如曾父母、族人,服丧期三个月)关系的亲属封为男爵,其中的女性都被封为任爵;男性的爵位中包含“睦”字,女性的爵位中包含“隆”字。
王莽又说:“汉室有不少诸侯被封为了王爵,边境四夷的国家中的首领也是王,岂不是把边境小国的首领等同于诸侯王了吗?这不符合古时候的规定,‘王’应该是统领天下之人的专属称号。
现在我下令,把诸侯王的称号全都改为‘公’,边境国家的首领只要是被称为‘王’的全都改为‘侯’。”
诏命颁布后,汉·诸侯王中有二十二个人的王爵都贬为了公爵,诸侯王的后代中被封为侯爵的都贬为子爵,其余的人以此类推往下贬低一级爵位。
2.王莽把黄帝、少昊、颛顼、帝喾、唐尧、虞舜、夏、商、周以及皋陶(音“高瑶”)、伊尹的后人都分别封为公、侯,让他们继续供奉这些前代帝王与圣贤的香火:
姚恂作为黄帝的后人,被封为“初睦侯”;
梁护作为少昊的后人,封为“修远伯”;
皇孙·功隆公王千(王宇之子),被定为帝喾的后人;
刘秀(即 刘歆)作为颛顼的后人,被封为“初烈伯”;
国师刘秀的儿子刘叠作为唐尧的后人,被封为“伊休侯”;
妫(音“归”)昌作为虞舜的后人,被封为“始睦侯”;
山遵作为皋陶的后人,被封为“褒谋侯”;
伊玄作为伊尹的后人,被封为“褒衡子”;
周朝后人·卫公姬党被改封为“章平公”;
殷朝后人·宋公孔弘被改封为“章昭侯”;
夏朝后人·辽西人如丰被封为“章功侯”。
3.王莽篡汉的时期正值太平年代,国库中的钱财和物资非常充盈,周边的少数民族国家也都乖乖臣服于中原,边境也非常安宁和谐
相当于王莽一开国,便拥有了如此太平安稳的社会状态,对他来说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因此总觉得缺少了一点儿什么,于是他便把眼光放在了大汉的各项制度上,觉得以前的制度规定不够全面,准备进行大规模的改革。
当初齐王田建的孙子田安被大汉封为“济北王”,后来田氏一族的封国被移除,齐国人便把田氏称为“王家”,所以田氏一族便改姓为“王”。
由于齐国田氏原本为陈氏(是陈国的陈敬仲逃离陈国来到齐国后,才改为的田氏),始祖是陈完,是陈国的王族后裔,属于正宗的舜帝后人,而舜帝又是黄帝的八世孙,所以王莽非常坚定的对外宣称自己是黄帝和舜帝的后人,并以黄帝作为自己的“皇初祖考”,将舜帝作为自己的“皇始祖考”。
王莽做出了以下安排:
追尊祖先陈胡公为“陈胡王”,田敬仲为“田敬王”,济北王田安为“济北愍王”;
设立了五个祖宗祠堂(即 祖庙,包含黄帝、舜帝、陈胡王、田敬王、济北愍王),四个直系祖先的祠堂(即 亲庙,包含高祖、曾祖、祖父、父亲);
将天下姓姚(舜帝名为姚重华)、妫(舜帝的后代居住在妫水附近,改姓为妫)、陈、田、王的人全都当作自己的宗室中人,永远不用缴纳赋税、不用服兵役、不用参与徭役;
将陈崇、田丰都封为侯爵,供奉陈胡王和田敬王的香火。
由于之前发生过翟义、赵朋谋反作乱的事件,王莽为了让各地长官为自己忠心耿耿的守住一方土地,于是将州牧都封为男爵,将太守都赐予附城侯(原 关内侯)爵位。
王莽把汉高皇帝的祭祀庙宇的名称由“高庙”改为“文祖庙”。
京师中尚存的汉室陵寝和园庙,王莽要求全都保留下来,还是像之前那样供奉祭祀;汉室现存的刘姓宗室仍然免税、免兵役、免徭役,而且王莽还让各地的州牧时常关注、了解刘氏们的情况,以免出现官府让他们交税、参军等情况。
4.王莽认为“刘(即 劉)”字包含“卯、金、刀”三个字,便下诏要求:
正月不能铸造刚卯刀(正月卯日铸造,长三寸,宽一寸,有金饰或玉饰)和金刀(王莽推行的货币);
取消了货币错刀、契刀和五铢钱,重新铸造更小的钱为流通货币,新货币直径六分(约1.92厘米),重量只有一铢(约0.65克),上面刻的字为“小钱直一”;
新货币“一铢钱”与之前的“大钱五十”为两种不同面值的货币,同时在市面上流通;
为了防止百姓私自铸造劣质货币,于是下令禁止民间私藏铜材和炭材。
5.夏天,四月,徐乡侯刘快(胶东共王之子)在胶东国内纠集了几千人,准备起兵反抗王莽。
刘快的兄长刘殷原本是大汉的胶东王,现在是新室的“扶崇公”,国都在即墨。
当刘快带兵打到即墨的时候,刘殷紧闭城门拒绝让刘快入城,然后自觉地把自己捆了起来,进入监狱等待惩罚。
即墨的官吏和百姓也齐心协力地抗拒刘快,最终刘快实在攻不下即墨城,只好仓皇逃离战场,最后在长广县丧命。
王莽赦免了刘殷的罪过,将他的封国增加到一万户供奉人口,土地面积增加到一百里。
6.王莽说:“周朝时,一个农民负责耕种一百亩的田地,赋税只收取其产量的十分之一,在这种税收制度下,国库充盈、百姓富足,大街小巷都充满着称颂周天子的赞歌。
到了秦朝,废除井田制度,让土地成为了老百姓的私有财产,结果导致兼并土地的事情愈发严重,让那些有钱的人越发的嚣张,他们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大量买断土地,使得普通老百姓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不仅如此,秦朝还设置了奴隶买卖市场,把活生生的人当做牛马一样,放在围栏里任人挑选购买,被卖走的人甚至连性命都得由买主说了算,岂不是违背了‘天地之间,人命最尊贵’的这一道理吗?
汉朝开创以来,赋税的税率越来越低,一亩田只收三十分之一的税,但是却增加了其他方面的赋税,甚至老弱病残等弱势群体也得按人头交口算税(一算一百二十钱)。
然而在这样的制度下,地主豪强压迫穷苦百姓的情况越来越多,穷人没有土地,只能借用富人的土地耕作,不仅要给富人交租金,种出来的粮食还有一部分归属于富人,而且这块土地所收的税还要算在穷人的头上,这实在是压榨得太过分!
说什么只收三十分之一的税,实际上收税的比例为十分之五。
正因如此,有钱的人越发有钱,甚至他们的狗和马都能吃上乘的粮食和大豆。这些人利用自己的富有,完全凌驾在普通农民之上,行为凶恶放肆,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
而穷人只能吃糠咽菜,等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份上时,只好四处偷、到处抢,成为人人喊打的盗贼。
以至于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都会因为作恶而遭到官府的抓捕和追杀,为此关入监狱、受刑而死的人数不胜数。
现在我下令:
把全天下的农田都改名为‘王田’,奴婢都改称为‘私属’,无论是王田还是私属,都不允许被交易;
一户人家中,如果男性人数低于八人,但是所拥有的农田面积超过一井(约九百亩,按‘井’字分为九块,一人负责一百亩;中间的一百亩由八人共耕,属于公田,归属于地主贵族)的,多出来的田地都分给自己的族人、邻居或者同乡;
之前没有农田的、现在应当由政府分发农田之人,按照新的制度规定进行分配。
如果敢非议井田制度,敢在民众之间散布谣言的,就如同皇始祖考(舜帝)流放四凶(饕餮、穷奇、混沌、梼杌(音‘桃勿’))一样,犯法之人全都被发配到边境的山林中去,让他们和那些鬼怪妖魔作伴!”
7.秋天,王莽派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到各地宣传上天降下的四十二篇祥瑞符文,包括:五件祥瑞之事,二十五条天命符文,十二件应验的吉兆。
五威将带着祥瑞符文以及各种各样的印绶,前往各地开展宣传、策命工作:给那些爵位和官职名称发生了变化的人颁发新的印绶;要求西域国家、匈奴、边境蛮夷地区中的首领,全都交还大汉的印绶,重新接受新室的印绶。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五威将出行的排场十分盛大:
乘坐着画着天文符号的乾文车,驾着六匹坤马(即 母马),身上背着鷩(音“壁”)鸟(即 鵕䴊(音“俊逸”),俗称锦鸡)的羽毛,服装相当奢华绮丽;
每一个将军配备了五名帅官,将军拿着新室的符节,帅官手持新室的旗帜。
向东出行的队伍,到达玄菟、乐浪、高句丽、夫馀;
向南出行的队伍,经过益州郡,到达边境之外,负责将句(音“钩”)町王改封为“句町侯”;
向西出行的队伍,到达西域地区,负责将西域各国的王全都改封为侯爵;
向北出行的队伍,到达匈奴单于王庭,将新室的印绶交给乌珠留若鞮单于,原先汉朝廷颁发的印信上所写的印文为诸侯王级别的“玺”,新室的印信上面的印文改为了列侯级别的“章”。
8.冬天,出现了雷电天气;桐树开花。
9.王莽任命统睦侯陈崇为司命,负责监察上公及以下的官员;任命说符侯崔发等人为中城、四关将军,中城将军负责长安十二城门的军事防备,四关将军负责守卫绕霤(音“六”)关、羊头关、肴黾关、汧陇关,这些将军名号都有“五威”作为前缀。
10.王莽派出五十名谏大夫去各郡国开展铸造货币的工作。
11.本年,真定郡、常山郡出现了大量的雨水、冰雹天气。
二年(庚午,10年)
1.春天,二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五威将带着七十二个人回来向王莽汇报工作,说要被降为公爵的汉·诸侯王全都主动交还玺绶,自愿放弃王爵与公爵,没有一个人对王莽提出异议。
只有前广阳王刘嘉(燕王刘旦之玄孙)献上了祥瑞符文,鲁王刘闵献上了上天的神书,中山王刘成都上书歌颂王莽的功德,于是这三个人都被王莽封为了列侯。
班固点评:
【周王朝当初建立了八百个诸侯国,其中有五十多个都是与王室同姓之人,其拉拢贤者、亲近宗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国家在有才有德之人与宗亲的庇护下蓬勃发展,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皇室的权威、维系皇权的稳固,所以贤德的人才和皇室宗亲是一定要牢牢把握住的。
周公旦和召公奭把周王朝推向了盛世,在那段时期天下太平到甚至连监狱之中都空无一人;等到周王朝衰微之时,有五位霸主(秦穆公、晋文公、齐桓公、楚庄公、宋襄公)维护周天子的权威,与周天子一起统领着天下诸侯——
即使周王朝后期衰落了,但是在天下诸侯心中,周天子仍然是天下的统治者;即使有些诸侯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但他们仍然不敢侵犯周王室的皇权。
整个周王朝历经八百多年,时间跨度已经足够悠久,国家的气运也到了该终结的时候,所以周赧王被贬为平民,安然了却了这一生,周王朝就这样悄然结束了。
接替周王朝的是秦王朝,嬴政凭借着自己的祖辈打下的江山,最后完成了统一天下的大业,在嬴政的眼中,夏商周三代君主的功绩全都比不上自己,大言不惭地号称自己为“皇帝”,还指望自己的王朝能够延续万代——
却没想到秦二世胡亥把忠臣良将杀了个精光,将自己的兄弟姐妹全都铲除了个一干二净,这就相当于亲手折断了支撑国家的柱石、亲手拆除了保卫国家的屏障。
只需要陈胜、吴广振臂一呼,只需要刘邦、项羽紧随其后,秦王朝就瞬间倾塌成为一摊废墟。
所以说:周王朝的存续能够超过原本所预测的七百年,而秦王朝只历经了十四年就灭亡,这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啊!
【大汉在刚刚成立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秦朝是因为人才匮乏、宗室无人而导致的灭亡,所以高祖给大量刘氏宗亲封了王爵并且分封了相应的土地,一下子就封了九个诸侯出来:
从雁门关开始,向东一直到辽水南部,有燕国和代国;
从常山郡南部开始,沿着太行山往东,跨越黄河与济水一直到大海,有齐国和赵国;
从榖水、泗水开始,跨过龟山和蒙山,有梁国和楚国;
东部地区的长江与洞庭湖流域,在会稽山附近,有荆国和吴国;
北部疆界的淮水岸边,经过庐山和衡山,有淮南国;
沿着汉水一直往南,越过九嶷山,有长沙国。
可见高祖设置的诸侯国之间盘互交错,东部、北部、南部地区全都包含到了,而诸侯国之外,就是胡人和越人。
此时,大汉天子所管辖的区域只有:三河郡(河东郡、河南郡、河内郡)、东郡、颍川郡、南阳郡,在江陵西部有巴郡和蜀郡,北边从云中郡一直到陇西郡,再加上京师和内史(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地区,一共十五个郡;公主与列侯的汤沐邑与食邑基本都安排在这些区域之中。
然而那些较大的诸侯国,甚至可以跨越一整个州,包含好几个郡、几十座城,这些诸侯国之中的宫殿规格以及官员的设置,几乎与京师中一模一样——
京师所拥有的资源还不如一个诸侯国。由此可见,这种做法过于看重诸侯的地位,已经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然而即便如此,诸侯对维系汉室稳定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高祖(刘邦)开创汉室后,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仍然在忙着制定律法、确定制度、进行人事安排、保障社会稳定,孝惠皇帝(刘盈)即位没有多长时间就宴驾了,于是国政就这么落入了高皇后(吕雉)手中。
在这段时间内天下太平无事,没有战争发生,也没有出现任何暴动和混乱,就算出现了吕氏乱政之事,也很快就平息了,最终太宗(汉文帝刘恒)成为了天子——这一切都是依靠着诸侯的支持与帮助,才能让大汉的政权不受到威胁。
不过说到底,诸侯王始终是皇室的支属角色,初代诸侯开枝散叶之后,他们的后代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人就出现了,不少品行悖逆、素质低劣的人也就混杂在其中:
擅自杀人、私生活混乱、荒淫无度,那都算是小打小闹;
罪大恶极的,甚至企图篡位谋反、祸乱国家,这种基本上都是丧国殒命的下场。
所以,孝文帝才把齐国和赵国分割成了好几个小国,把原本的齐赵领土分给其他的宗室子孙;
孝景帝(刘启)才削减了吴国和楚国的地理面积,以弱化吴王和楚王的实力;
孝武帝(刘彻)才实行“推恩令”,让诸侯王主动把自己的封地分割给自己的后代,使得诸侯国的势力自然而然的分化瓦解。
从这往后,齐国被分为了七个诸侯国(齐国、城阳国、济北国、济南国、甾川国、胶西国、胶东国),赵国被分为了六个诸侯国(赵国、平原国、真定国、中山国、广川国、河间国),梁国被分为了五个诸侯国(梁国、济川国、济东国、山阳国、济阴国),淮南国被分为了三个诸侯国(淮南国、衡山国、庐江国)。
皇子们所拥有的封国,最大的也就只包含十几座城而已。
长沙国、燕国、代国虽然还是沿用的之前的名字,但是这些诸侯国的南部和北部地区中的那些富饶地段、兵强马壮的城池,都已经归属于中央朝廷的管辖范围了。
孝景皇帝时期遭遇了七个诸侯国的同时叛乱,动乱平息后,孝景皇帝进一步削减了诸侯王的实权,将诸侯国的丞相改为“相”,取消了诸侯国中的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博士等官职,并且减少了大夫、谒者、部门长官、部门办事员的数量。
孝武帝时期发生了衡山王、淮南王叛变之事,叛乱解决后,孝武皇帝规定诸侯国中的官员都属于地位较低的“左官”,其俸禄等级也降了一个档次,给诸侯国的官员来了一次全面降级;并且确立了“附益之法(如果胆敢有人与诸侯王相勾结,则必须处以重刑)”,限制诸侯王的影响力与经济实力,主张孤立诸侯王,加强中央集权。
在这样的连续打压之下,诸侯王也就没有什么接触政治、权力的机会了,充其量也就是个拿着老百姓的赋税、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的富家翁罢了。
到了孝哀皇帝(刘欣)、孝平皇帝(刘衎)时期,这两个皇帝并不是正统出身,都是诸侯王的子孙后代,他们从小都是在诸侯国的宫室中长大,没有参与过政治斗争,没有经过系统的治理国家、处理政事的教育学习,本质上来讲,与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以至于在短短的37年间,大汉连着换了三代皇帝(汉成帝刘骜,汉哀帝刘欣,汉平帝刘衎),而且这三代皇帝全都没有自己的后嗣,直接导致大汉的国运走到了尽头。
王莽知道这个时候:在皇宫内,天子年纪小没有后嗣;在皇宫外,没有实力拿得出手的诸侯王作为支援——汉室可谓是处于最薄弱的阶段。
所以他才敢在这个时候生出了篡权夺位的念头,打着太皇太后王政君的名义,在朝中给自己立周公、伊尹的人设,一切政策号令都是由自己说了算,在代理天子职位上肆无忌惮的指挥着天下的一切,没有任何人敢忤逆他的心意。
王莽成功窃取大汉天下之后,马上面向南方接受臣子们的拜见,登上天子之位,让五威将带着符节和旌旗到四处宣读策命、颁发印绶。
曾经汉室的诸侯王们,也跪在王莽面前磕头谢恩,争先恐后的奉上自己的玺韍,甚至还为了求得一个区区列侯之位,竟然忙不迭地献上对王莽扬功颂德的赞歌——这何尝不是汉室的悲哀!】
3.国师公刘秀(即 刘歆,刘向之子)说:“周朝的时候,有泉府官,专门负责收购市场上卖不出去的东西,在货物短缺时,给百姓提供他们想买却买不到的货物。
这就是《易经》中所说的:‘合理调配市场经济资源,禁止商人百姓破坏市场规则。’”
王莽下诏:“《周礼》提到过赊账、借贷,也就是百姓们如果没钱办丧礼、搞祭祀,那么可以找官府借钱救急,半个月到三个月之内还清。
《乐语》中有‘五均’,也由政府通过官方手段来调控市场价格,保证市场中的同一种商品价格统一,禁止以强欺弱、以富欺贫的事情发生。
以上这两种手段在古书中都有完整的记载。
现在我下令,实行赊账、借贷、五均之法,按照书中的管理规定执行。
其目的就是为了统一市场买卖行为,禁止兼并、垄断的不法之事发生!”
诏书颁布后,王莽就在长安、洛阳、邯郸、临菑、宛(音“渊”)县、成都设置了五均司市和钱府官:
五均司市按照每个季度的仲月(即 每个季度的第二个月)确定商品的最高价、中间价和最低价,用于调节市面上价格过高和过低的情况;
五谷、布匹、丝绸、棉布等物品如果出现了卖不出去的情况,经过五均官实地调查确认属实后,用中间价收购入官府;
如果物价比官府确定的中间价高,那么官府就按照中间价把府库中的存货拿出来卖;
如果物价比官府确定的中间价低,那么就让老百姓在市场上自由交易,官府此时不插手,过一段时间价格自然就会回到正常水平;
如果有老百姓的生活过不下去,那么由官府出钱,贷款给需要借钱的老百姓,每一百钱每月的利息为三钱。
王莽按照《周官》中的规定进行收税:
没有人耕作的农田,就当做被废弃的田地,需要按照三个农民耕地数量来收税;
城镇中老百姓的院子,如果没有种果树或者蔬菜,就当做废弃的宅院,需要按照三个人所生产的布匹数量来收税;
如果有人游手好闲、没有工作或者正经营生,那么需要上交一匹布;
那种连布都交不起的人,由官府给他提供基本的生活支持,如提供衣服、食物等。
那些靠着在山中采金矿、银矿、铜矿、锡矿的,靠着在山林中猎鸟捕兽、在水泽边钓鱼抓鳖为生的人,以放牧为生的人,以及桑蚕、纺织、搞女工的妇女,还有那些工匠、医师、巫师、占卜师、道士、小摊贩、商人之类的,全都自己计算出劳动所得作为缴纳税款的基础,官府在征税时,会除去他们的成本,收取他们所获得利润的十分之一。
如果有人胆敢不自己计算收成,或者虚报自己的劳动所得,被查实了以后,其一整年的违法所得将全部没收入官府,作充公处理。
羲和(原 大司农)鲁匡上奏请求恢复官方垄断酒水生产与买卖,得到了王莽的批准。
王莽下达禁令,禁止百姓携带弓弩、铠甲,犯法之人全都被发配到西海郡。
4.早年间,王莽在匈奴推行了自己制定的四条规定(禁止匈奴单于接受四类人的投降),后来,护乌桓校尉告诉乌桓民众,让他们不要再向匈奴缴纳皮布税。
乌珠留若鞮单于气得派人去责问乌桓人为什么不按规矩交税,并且还把乌桓的首领、大族全都绑着倒挂了起来。
这些乌桓首领、大族的兄弟们也被单于这一手操作激怒,于是把匈奴使者给杀了。
单于听说乌桓人杀了自己派去的使者,便调动左贤王的军队气势汹汹的攻入乌桓,屠杀了一堆乌桓百姓,然后把当地将近一千名妇女儿童都掳走了,把这些人安排在匈奴左翼部落,并且向乌桓王放话:“拿马皮、牲畜皮来跟我交换!”
乌桓人这下老实了,把钱和牲畜都置办好,派人送到单于那里赎人,结果单于拿了这些物资之后,竟然扣留了乌桓使者,而且并没有把抢走的乌桓人还回去。
等这次五威将帅王骏等六人(包含一位将军,五名帅官)来到匈奴,赏赐了单于非常多的金银和布帛,然后向单于宣读了汉室更迭为新室的通知,提出要求让单于拿之前大汉颁发的印玺来交换新室的印玺。
单于原本拥有的印信上面写的是“匈奴单于玺”,而王莽所发的新印信上面写的却是“新匈奴单于章”。
乌珠留若鞮单于拜了两拜,上前接受了王莽的诏书,并抬起手让翻译官来解下印绶,这时左姑夕侯苏在旁边悄悄对单于说:“您现在还没看到新印上的文字呢,先别把旧印交上去。”
听到这话,单于便没有再让翻译动自己身上的印信,暂时没有将旧印交给王骏。
单于请王骏等人在毡帐中坐下,想要为他们倒酒贺寿,拖延一下时间。
没想到五威将发话了:“单于还是赶紧把旧印交上来吧!”
单于说:“好的。”便再一次让翻译官来解下自己身上的印信。
苏在一旁见状,有些着急,说:“新印的文字还没见到呢!先别给呀!”
单于让他别说了:“印信上的文字怎么会变呢?你别多心!”于是翻译官解下旧印交给了五威将帅,在接受了新的印信后,并没有当场打开检验。
五威将帅与单于喝酒饮宴一直到了深夜才结束。右帅陈饶对各将领们说:“我看刚才左姑夕侯对新印的印文有顾虑,好几次提醒单于不要上交旧印。
如果现在单于回去后打开新印,发现上面的印文变了,必然会找我们把旧印要回去的,到时反倒成了我们理亏。
汉旧印已经拿到了手中,可千万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呀!
我有个办法,还不如我们把这块旧印给它弄坏,这样就算单于要回去也没用了。”
陈饶的计策一出,五威将帅团队中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都不知道这样做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大家都在犹豫。
然而陈饶是燕国人,天生拥有果敢强悍的个性,当机立断拿出斧头把旧印给破坏掉了。
第二天一早,乌珠留若鞮单于果然派右骨都侯当来到了五威将那里,说:“大汉给的印信上面写的是‘玺’,而且没有‘汉’字做前缀;只有诸侯王的印信才有‘汉’作前缀,且改‘玺’为‘章’字。
如今新印上面有‘新’字为前缀,且把‘玺’换成了‘章’,这不是让匈奴单于与诸侯王一个地位水平了吗?难道是把匈奴单于当做新室的臣子?
我们单于说了,要把旧印要回来!”
五威将帅把旧印拿出来,对当说:“新室成为统领天下的新王朝,这是上天下达的旨意,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昨天晚上这块旧印好好地放在那里,却莫名其妙的坏成了这样。
单于也应该听从老天爷的指示,就接受新室的印绶吧!”
右骨都侯当回去向单于做了汇报,单于知道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旧印百分百拿不回来了,看在拿了那么多新室的钱财货品的份上,也就只好作罢,随后派自己的弟弟右贤王带着匈奴的马匹和牛羊,跟着五威将帅回长安谢恩,顺便让右贤王到了长安后上书请求王莽归还旧印。
在返程途中,五威将帅经过了左犁汙(音“污”)王咸所居住的地盘,看到那里有很多乌桓人,感到很奇怪,就问咸这是怎么回事,咸就把之前“乌珠留若鞮单于气愤于乌桓人不交皮布税,便扣留了乌桓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五威将帅们合计了一下,说:“之前已经颁布了四条规定,匈奴不能接受乌桓人的投降。这些人应当立刻还给乌桓!”
左犁汙王咸说:“那我得跟单于汇报一下,等他同意了,我就把他们都放回去。”
单于派使者回复咸,说:“那么这些人是从边关内走?还是从边关之外走?”
五威将帅被问倒了,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只好派人快马加鞭回去请示王莽。
王莽下诏回复道:“从关外走即可。”
五威将帅回到京师后,王莽封五威将为子爵,封帅官为男爵;由于陈饶临机应变弄坏了单于旧印,让单于接受了新室印玺有功,被封为了“威德子”。
当初,夏侯藩找匈奴要地的时候,乌珠留若鞮单于就拒绝过一次;
后来乌桓又因为在护乌桓校尉的命令下,拒绝向匈奴缴纳皮布税,损失了匈奴的一部分经济来源损失,于是单于发兵掳走了一些乌桓民众,违背了王莽颁布的禁令——
这两件事就已经让匈奴与中原之间产生了一些小矛盾。
如今王莽把新印的印文改了,相当于把匈奴单于当做中原的诸侯王一样看待,更是心中不平衡、不痛快,于是一股怨恨之情在单于心中油然而生。
乌珠留若鞮单于越想越气,便派右大且渠(匈奴爵位名称)蒲呼卢訾等十多个人带着一万名骑兵,打着返还乌桓民众的旗号,在朔方郡的边塞附近屯兵扎寨,准备向边境发起进攻。
朔方太守向王莽汇报匈奴已经靠近了边境。
王莽任命广新公甄丰为右伯,带兵从西域出发。
车师后王须置离听说中原军队准备向西域进发,一瞬间慌了神,担心这一路上又得由自己的国家提供物资和酒食,这将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于是须置离便盘算着背叛新室、投奔匈奴。
然而须置离的计划被泄露了出去,都护但钦找了个由头把须置离叫来见面,然后当场将其斩杀。
须置离死后,他的哥哥·辅国侯(相当于是车师后国的国相)狐兰支带着须置离剩下的两千多名部众,一路狂奔逃到了匈奴。
单于接受了狐兰支的投降,并且打算带兵和狐兰支一起入侵边境。
于是,单于带领着大部队进攻车师国,把车师后城的城长给杀了,有两名新室的都护司马在此战中丧生。在边境小小的侵扰了一波之后,单于和狐兰支又回到了匈奴的地界。
当时戊己校尉刁护生了一场大病,他手下的校尉掾属陈良、终带,以及司马军丞韩玄、右曲侯任商聚在一起商量,说:“西域有一些国家已经有了背叛新室的迹象,而且现在匈奴正准备大举入侵。
要是等他们一起作乱,我们几个都活不了,还不如现在把校尉给杀了,然后带着人投奔匈奴,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呢!”
几个人定下计划后,便把戊己校尉刁护和他的孩子、兄弟都杀了,并且军中的军官、士卒、男男女女加起来共两千多人,全都被陈良他们胁迫着投靠了匈奴。
乌珠留若鞮单于赐予陈良和终带“乌贲都尉”这一称号。
5.冬天,十一月,立国将军孙建上奏:“九月辛巳日,陈良和终带称自己为‘废·汉·大将军’,随后便逃入了匈奴。
本月癸酉日,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男子,挡在我的车驾前面,说自己是‘汉·刘氏的后人,名叫刘子舆,是汉成帝和宫女生下的儿子。’他还说‘刘氏要重新恢复汉室,让新帝赶紧把宫殿空出来让位置!’
我把这个人抓了起来,经过一番仔细地审问,才知道他其实是常安人,名叫武仲。
陈良、终带、武仲这三人都是冒犯皇权、触怒天威的大逆不道之人。
我认为常安城中不应当继续保存汉室的宗庙,还有那些姓刘的人,也应当随着汉室的更替而被清除!
陛下怀着一颗仁慈善良的心,不忍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前段时间安众侯刘崇等人才敢带着那么多人谋反作乱。陛下迟迟不肯下手,结果现在又出现了差不多的情况,让这些不忠不义、心怀狡诈的奸人打着汉室的名号,不断地挑战您的天子权威——
就是因为您没有在一开始就把这些祸根除干净啊!
现在,我提出请求,在京师中的汉室宗庙全都取消,在位的刘姓官员全都免职回家,永不录用。”
王莽回复说:“批准。但是上天赐予的金匣符命中明确写了,新嘉公·国师刘秀位列四辅,明德侯刘龚、率礼侯刘嘉等三十二人也都认可了上天的旨意,其中有的人献上了祥瑞符文,有的人献上了民间赞歌,有的人举报叛变作乱的反贼……这些人都为新室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天下姓刘的人只要是与这三十二人是同一个宗族,那么就不用罢免官职了,给这些人全都赐姓‘王’!”
由于国师公刘秀(即 刘歆,刘向之子)的女儿刘愔(音“殷”)嫁给了王莽的太子王临,所以没有被赐“王”姓。
6.自从王莽篡汉以后,安定公太后王氏(王莽的女儿,汉平帝刘衎的皇后)就一直称病不参加朝会,当时王氏还不到二十岁,王莽害怕她悲伤过度有损身体健康,想给她再找个人嫁了,于是将她的称号改为“黄皇室主”,以此来表示王氏已经与汉室断绝了关系。
王莽还让孙建的世子穿着盛大的行头,带着医生去给太后王氏看病。
王氏看到这个阵仗,一下子火气就蹿了上来,把孙建世子身旁的侍从狠狠地用鞭子抽了一顿,结果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又生了一场病,干脆借着自己生病再也不去见王莽了,王莽也没有再继续坚持改嫁一事。
7.十二月,出现了雷电天气。
8.由于国库中的积蓄非常充盈,王莽正愁没地方用这些钱,刚好匈奴与新室之间出现了矛盾,骚扰边境城池,于是王莽准备好好把匈奴整顿一番,便把匈奴单于改名为“降奴服于”。
王莽下诏,让立国将军孙建等人带着十二名将军从不同地区出发:
五卫将军苗䜣(音“欣”)和虎贲将军王况从五原郡出发;
厌难将军陈钦和镇狄将军王巡从云中郡出发;
振武将军王嘉、平狄将军王萌从代郡出发;
相威将军李棽(音“嗔”)、镇远将军李翁从西河郡出发;
诛貉(音“末”)将军杨俊、讨濊(音“秽”)将军严尤从渔阳郡出发;
奋武将军王骏、定胡将军王晏从张掖郡出发;
此次战争中,副将以下一共有一百八十人;并在全国范围内招募了服刑犯、青壮年男性以及士卒共三十万人,这些人全都自己携带衣服、兵器、军粮,从海上、长江、淮水一直行军到北方。
王莽还安排了非常多的监督使者,但凡有不服从指挥的,全都按军法处斩。
率先到达北部的军队,暂时在边境的郡县屯扎,等大部队人马全部到齐了之后,再一并出发进攻匈奴,准备将匈奴驱赶到丁令地区。
王莽计划将匈奴的国土分为十五个区域,将人民也做相应的划分,让十五名呼韩邪单于的子孙分别成为这十五个区域的单于,统领当地百姓。
9.王莽之前推行的货币无法顺利流通,便再一次下达诏书:“如果流通的都是大面值的货币,那么价格较便宜的物品就不太好找零;如果流通的都是小面值的货币,那么价格较昂贵的物品,就得携带大量的货币才能买的了——
这都给民众造成了交易上的不便。
各种面值的货币都应当在市场上同时存在,这样才能满足人民群众各种各样的需求。”
于是,王莽又重新以金、银、龟、贝、钱、布等物为基础制造货币,并将货币命名为“宝货”。
“钱货”分为六品:
直径为六分,重量为一铢,面值为一钱,名叫“小钱直一”;
直径为七分,重量为三铢,面值为十钱,名叫“幺钱一十”;
直径为八分,重量为五铢,面值为二十钱,名叫“幼钱二十”;
直径为九分,重量为七铢,面值为三十钱,名叫“中钱三十”;
直径为一寸,重量为九铢,面值为四十钱,名叫“壮钱四十”;
再加上之前的大钱,面值为五十钱。
“金货”只有一品,为一斤黄金,面值一万钱。
“银货”分为二品:
朱提银,重量为八两,面值为一千五百八十钱;
其他类型的银子,面值为一千钱。
“龟货”分为四品:
元龟的长度为一尺二寸,面值为二千六百一十钱;
公龟的长度为九寸,面值为五百钱;
侯龟的长度大于七寸,面值为三百钱;
子龟的长度大于五寸,面值为一百钱。
“贝货(紫贝)”分为五品,两枚贝称为“一朋”:
大贝,长度大于四寸八分,一朋的面值为二百一十六钱;
壮贝,长度大于三寸六分,一朋的面值为五十钱;
幺贝,长度大于二寸四分,一朋的面值为三十钱;
小贝,长度大于一寸二分,一朋的面值为十钱;
长度低于一寸二分的,不能凑两枚为朋,一个的面值仅为三钱。
“布货”分为十品:
包含大布、次布、弟布、壮布、中布、差布、厚布、幼布、幺布、小布;
小布的长度为一寸五分,重量为十五铢,面值为一百钱,名为“小布一百”;
从小布往上以此类推,每长一分则增重一铢,面值增加一百钱,名称依次按照“布名+面值”来命名;
直到大布,长度为二寸四分,重量为一两,面值为一千钱。
“宝货”一共有五种材料制成(金、银、铜、龟甲、贝壳)、六个名称(钱货、金货、银货、龟货、贝货、布货),共包含二十八个面值品级。
铸造“钱货”时,都以铜为主,在其中混杂铅和锡。
由于货币的等级实在是太过复杂,老百姓根本搞不清楚该怎么使用,于是这些所谓的“宝货”完全无法推行。
王莽知道老百姓搞不清货币的使用方式,于是进行了一些调整,只保留了“小钱直一”、“大钱五十”在市面上共同流通,取消了“龟货”、“贝货”和“布货”。
然而社会上的民众私自铸造劣质货币的情况非常严重,于是王莽加重了盗铸的法律:
如果有一家私造货币,周围的五家邻居全部都要受到牵连,所有人都开除民籍沦为奴婢;
官吏和百姓身上只要是带了钱的,必须要把钱拿出来与官方的图进行比对,如果比对不上,那么旅馆、驿站则不提供饮食和住宿,城门关口也不允许放行;
就连公卿大臣,也得拿着钱与官方图画进行对照,比对成功的才能进入皇宫殿门——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们知道官方货币的重要性,加强货币政策的推行落地。
当时,老百姓都觉得五铢钱好用,而面值五十的大钱和面值一钱的小钱,不便于买卖与携带,而且王莽多次改变货币制度,导致其公信力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不被老百姓所相信和认可,于是民众在私下里都用五铢钱进行交易活动。
一时间,社会上传出了谣言,说面值五十的大钱马上就要取消,于是更没有人愿意把大钱带在身上了。
王莽对此感到非常担忧,下诏说:“如果敢私自携带五铢钱、敢传播取消大钱的谣言的人,与非议井田制的人同罪,全都要被发配到边境!”
王莽的这些法令颁布之后,那些因为买卖田地、宅院、奴婢而获罪人,以及私自铸造货币而获罪的人,上至诸侯、公卿、大夫,下至平民百姓,有数不清的人犯罪受刑。
正因如此,农民没有收成、商人没有钱赚,粮食卖不出去、商品无法交易,人民群众的生活秩序被彻底搞得天翻地覆,每天都能看到在大街上绝望大哭的老百姓。
10.王莽篡位的时候,那些上交过祥瑞、符命和赞歌的官吏和百姓,全都被封为了侯爵。
那些有操守,不屑于讨好奉承王莽的人,对此冷眼嘲笑道:“怎么还没有人拿来天帝的任命书啊?”
司命陈崇劝王莽:“您给这些歌功颂德的人封侯,只会让更多投机取巧、谄媚阴险之徒有更多钻空子的机会,说不定会影响新室的气运啊!应当禁止民众上交符命祥瑞。”
王莽也已经对这些溢美之词感到厌烦了,于是让尚书大夫(属共工部门)赵并着手处理此事,如果不是五威将帅报上来的祥瑞符文,一律被判定为不合法,非法上报符文的人全部被打入监狱。
当初,甄丰、刘秀(即 刘歆)、王舜都是王莽的心腹之人,对王莽表现出来了非常积极的支持态度,都是冲在第一线为王莽唱赞歌的人,像“安汉公”、“宰衡”之类的称号以及给王莽的母亲封“显功君”、给王莽的两个儿子和侄子封爵,都是甄丰等人促成的;因此,甄丰、刘秀、王舜都得到了赏赐作为报答。
三个人只不过是想要锦衣玉食的生活和煊赫的地位,他们并不希望王莽成为代理天子;提出让王莽当代理天子的,是泉陵侯刘庆、前煇光郡人谢嚣以及长安县令田终术。
后来,王莽造的势已经足够了,站在他这一边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都不敢与他唱反调,于是王莽便有了当代理天子的正当理由;这时,甄丰等人也迫不得已顺着王莽的心意,支持他当代理天子。作为回报,王莽也给王舜、刘秀、甄丰的儿孙们封了爵位。
甄丰等人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爵位,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他们几个人也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十分满意,但是说到底,自己还是通过巴结王莽获得的如此殊荣,因此始终在汉室宗亲和天下的英雄人杰面前感到抬不起头来。
再往后,越来越多的阿猫阿狗想要通过奉承王莽为自己谋前程、捞富贵,祥瑞、歌谣、符文已经满世界到处飞,直到哀章交上去一个铜匣子,美其名曰是上天的金策符文,王莽到这时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真天子——至此,王舜和刘秀心中是越来越没底了。
甄丰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对王莽称天子这事心怀不满,王莽察觉到他有一丝异样,于是打着符文策命的名号,把甄丰调任为更始将军,让他与那个卖饼出身的王盛处于同一档次,而甄丰父子两个对此也不好说什么。
当时,甄丰的儿子甄寻身为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他想了个方法给自己父亲提升地位。甄寻伪造了上天的符命,说:新室应当以陕州为界,分为东西两部分,分别进行治理,东西各设置一个长官,名为“伯”;甄丰应该为“右伯”,太傅平晏应该为“左伯”——就像周王朝的周公和召公一样“分陕而治”。
王莽采纳了甄寻的建议,任命甄丰为右伯。
在甄丰向王莽汇报完工作后,即将离开京师向西赴任,在离开之前,甄寻又写了一篇符命,上面写着:原汉平帝(刘衎)的皇后黄皇室主应当为甄寻的妻子。
王莽原本就是篡位登基的天子,一直都很担心臣子们非议自己,想靠着强硬的手段打压所有人,正好借着甄寻交上来这条符命的机会,发怒示威:“黄皇室主是庇佑天下人的母亲,你这条符命说的是什么东西!”
说完,就下令让人去逮捕甄寻。
甄寻吓得一溜烟逃跑了,而独留甄丰一人在朝中尴尬得不知所措,过了不久,甄丰便自杀了。
甄寻跟着方士在华山中逃命,一年多以后,官兵抓到了甄寻,在审问过程中,甄寻的狱词牵连到了国师公刘秀(即 刘歆)的儿子·侍中·隆威侯刘棻(同“分”),以及刘棻的弟弟·右曹·长水校尉·伐虏侯刘泳,还牵扯到了大司空王邑的弟弟·左关将军·掌威侯王奇以及刘秀的学生·侍中·骑都尉丁隆等人,同时受到牵连的还有许多朝中公卿的党羽、亲戚,除此之外不少列侯及以下的人——
最终,因此案丧命的人有几百人。
王莽让驿站用车把刘棻的尸体扔到幽州,把甄寻的尸体扔到三危山,把丁隆的尸体扔到羽山。
11.本年,王莽开始搞起了求仙问道等神鬼之事。
按照方士苏乐所提出的要求,王莽花费一万金建了个八风台,还在宫殿中种起了五色禾苗(即 五粱禾),在播种前,先要用宝玉、玳瑁、犀牛角等磨成的汁粉浸泡种子,说这样种出来的粟米,每一斛价值一金。
三年(辛未,11年)
1.王莽派田禾将军赵并带兵在五原、北假屯田,以此减轻朝廷提供军粮的压力。
2.王莽派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率领一万名骑兵,带着一大堆金银财宝到云中郡的边塞附近给呼韩邪单于的子孙们发福利,并且准备将他们按顺序立为十五位单于。
蔺苞和戴级让翻译官带关塞之外把左犁汙(音“污”)王咸,以及咸的两个儿子登和助带了过来。
蔺苞和戴级将咸任命为“孝单于”,助为“顺单于”,给三人都赏赐了丰厚的物资,然后让人把助和登送到长安面见王莽。
王莽封蔺苞为“宣威公”,任命他为虎牙将军;封戴级为“扬威公”,任命他为虎贲将军。
乌珠留若鞮单于听说王莽立咸和助为单于,气得怒火中烧,说道:“先单于(指 呼韩邪)是汉宣帝所立,后人不能违背他的旨意。
当今天子并不是汉宣帝的后人,他有什么资格立别人为单于?”
说完,便派出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卢訾以及左贤王乐带兵攻入了云中郡的益寿塞,在郡中大杀四方,遭到杀害的官吏和百姓数不胜数。
后来,乌珠留若鞮单于告诉匈奴左右翼部落中的都尉(即 左右大都尉)以及离大汉边境较近的匈奴王,要他们火速发兵攻入边境。
这些部落首领和匈奴王分别带着自己手下的兵众——队伍庞大的有一万多人,少一些的有几千人,最少的也带了几百人——杀入雁门关,斩了朔方太守、都尉,抢走了许多粮食、牲畜,边境一下就变得肃杀萧条。
当时王莽派去边境对付匈奴的将领都在边地郡县,但是由于受到了王莽的指示,必须要等人都到齐了之后才能出兵,而现在大部队还没完全集合,所以没有一个将军敢出兵对抗匈奴。
讨濊(音“秽”)将军严尤劝王莽:“自古以来匈奴就是中原王朝解决不掉的麻烦,他们侵扰中原边境已经成为了常态,从来就没有哪个王朝会为了这么一点事情,大动干戈出兵讨伐。
也就是从周朝、秦朝、汉朝开始,天子才开始出兵讨伐匈奴,但是这并不是解决匈奴扰边问题的最优解。
周朝的计策属于中等水平,汉朝的计策属于下等水平,而秦朝根本毫无水平可言。
周宣王时期,猃狁进攻边境,甚至都杀到了泾阳县,因此周宣王派出将军讨伐,把攻入境内的匈奴全部赶走之后,班师返回京城。
由此可见,在周天子眼中,匈奴就像一群苍蝇臭虫,飞过来只需要赶走就行了,并不会花费大力气与他们较劲,因此周宣王是天下人心中的明君——所以说周朝使用的计策属于中等水平。
汉武帝(刘彻)时期,挑选精兵强将,带着少量的军粮,深入匈奴敌庭,虽然杀了不少匈奴人,获得了不少匈奴物资,但是也只不过是损耗和收获刚刚好相互抵消而已。
一连三十多年,征兵不断、战争不息,搞得中原人民精神体力双重消耗,金钱物资全部掏空,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匈奴也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被大汉的强劲军事力量赶到了沙漠极北的地方。天下人都说汉武帝崇尚武力,不惜大肆消耗国力也要对匈奴重拳出击——所以说汉朝使用的计策属于下等水平。
秦始皇经不起匈奴的一点小挑衅,不顾百姓的生活有多艰难,不顾社会的财富有多稀缺,非要花费那么多物资、动用那么多人力修建抵御匈奴的长城,这一修就修了几万里,一路上的物资运输,需要耗费数不胜数的人和钱,甚至有些物资还要走海路才能成功送达。
在秦始皇的统治下,领土确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张,但是中原地区经济萧条、物资短缺、人民疲弊等社会问题的严重性,已经完全盖过了开疆拓土带来的荣耀。
最后导致老百姓受不了压迫,齐心协力奋起反抗,使得秦王朝只经历了短短十四年便灰飞烟灭——所以说秦朝在处理匈奴问题这一点上毫无水平可言。
“如今正直阳九厄运的时期,天文异象频现、自然灾害频发,已经连着好几年都是饥荒年,西北地区尤其严重。
陛下发动三十多万人,带着三百天的粮食,向东出发,要经过东海和岱山;向南出发,要跨越长江、淮水——只有如此翻山越岭,才能把军需物资和粮食全部送到战场。
有如下几点对付匈奴的不便之处:
第一,根据行军路程来看,路途过于遥远,花了一年的时间大部队都还没有全部集合,先到达边境的将士们就这样在外风餐露宿,不仅消耗了战士们斗争的热情,也让武器攻具在风霜雨露的摧残下变得不再锋利,就算大军集合了之后,也没有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参与作战了。
第二,边境现在已经被匈奴部队洗劫一空,很明显这里已经没有合适的位置来储存军粮了,所以往后的粮食和物资都需要中原内地的郡国提供,然而由于路途遥远以及经费、人员调动问题,肯定不可能将物资及时送达,战士们必然会经历物资短缺的阶段,那么在这薄弱的时期,必然是无法抵御匈奴的。
第三,经过粗略的计算,一个人三百天需要用的粮食,大概有十八斛(一斛约30公斤,十八斛为540公斤),这么大的量必须要用牛来运输;而牛也是要消耗干草的,所以又要在此基础上增加二十斛——那么所要带的粮食物资就已经非常重了。
再加上匈奴那边大部分地区都是沙漠,缺少水泽和草原,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大军出发后要不了一百天,牛就会全部死光,但是这时还剩下非常多的粮食,然而人又背不动,白白损失牛和粮食,这是十分划不来的。
第四,匈奴地区到了入了秋之后,气温就开始急速下降了,到了冬天更是冷风彻骨、寒不可耐;然而在春季夏季的时候,风沙又比较大。
如果行军路上带着很多做饭的锅碗瓢盆、柴火木炭,这也是仅靠人力难以承受的重量,行军的时间线又长,必然一年四季都暴露在外,无论是生火做饭还是休息睡觉,都是在风沙雨雪中进行,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生病是必不可少的,到时连仗都还没开始打,就先因病损失掉大半兵力,十分得不偿失。
所以前代帝王出兵讨伐匈奴,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百天,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打持久战,只不过是因为实际条件根本不允许。
第五,如果带着粮食物资跟着队伍一起行军,那么行军速度必然大打折扣,根本追不上逃跑的匈奴人。
如果实在是老天保佑,让军队碰上了匈奴部队,本来想大部队冲上去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却受到这些辎重的拖累,根本没办法放开手脚与之一搏。
万一在路上遇到了险阻关隘、不便于行军之地,万一遇到了那种狭长的山谷,使得车马无法并排而行,那么整个队形将会被全部打乱,只要匈奴在险阻的首和尾一拦截,那么我军将面临无法预测的危亡困境。
这场战争消耗的钱财与人力难以估量,而且对匈奴不一定会造成什么损失,但是必然会对我国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
然而如今大军已经出发了,再谈论该不该出兵已经没有意义;那么为了尽可能的减小损失、扩大战果,应该让先到达边境的部队与匈奴对战,此战我必然带领将士们全力以赴,把匈奴打个片甲不留!”
王莽并没有采纳严尤的意见,还是坚持大部队集合后再统一出兵,继续让后方顶着巨大的压力运粮,导致天下各地都被这事折腾的够呛。
左犁汙王咸接受了王莽授予的单于之位后,赶紧骑马来到匈奴王庭找乌珠留若鞮单于解释情况,说自己当时是被逼无奈才勉强接受的,于是单于把咸改任为“于粟郅支侯”——这只是匈奴中地位较为低贱的一类爵位。
后来,咸的儿子助因病去世了,王莽就让登接替为“顺单于”。
在边境驻扎的士兵在边境大肆欺压当地老百姓,内地郡县又为运粮这事儿大为发愁,导致边境的物资极为缺乏,所以当地的老百姓都离开原本居住的城郭,聚集在一起流窜于各地,当抢劫偷盗的贼人,并州和平州地区受到盗贼的影响尤为严重。
王莽让七公(指四辅和三公)和六卿(指羲和、作士、秩宗、典乐、共工、予虞)都冠上将军的名号,派著武将军逯并等人在重要的城镇戍守,派出五十五名中郎将和绣衣执法分别镇守边境的重要郡县——专门用于治理边境军队中作乱作得最凶、最徇私枉法的军人。
这些将军被派出去后,远离了中央的掌控且手握重权,都利用这个好机会作威作福、为非作歹,把各地州郡都搅翻了天,甚至在当地搞起了买卖交易,疯狂压榨老百姓的利益,为自己捞金捞银。
王莽下达诏书责备这些人:“从现在开始,有谁再敢这么做,官府就全都把他们抓起来,然后把名单上报给我!”
然而,这份诏书就如同一张废纸,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这些将军该怎么放肆还是怎么放肆。
从汉宣帝刘询时期开始,北边地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动乱了,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修养和调整,边境的人口数量非常多,漫山遍野都是马牛羊;
但是,自从王莽把匈奴给得罪了以后,匈奴彻底与中原翻脸,开始不断的侵扰边境、掳掠民众、抢夺财产,短短几年间,北边地区就已经成了一片荒芜的人间地狱,尸体、白骨在路边随处可见。
3.王莽篡汉以来,太师王舜就一直对此又悔恨又忧愁,导致身体越来越差,最后医治无效去世了。
4.王莽给太子王临安排了八名师友,这些人的俸禄等级与大夫一致。
前任大司徒马宫为师疑,宗伯凤为傅丞,袁圣为阿輔,王嘉为保拂——此四人为“四师”。
前任尚书令唐林为胥附,李充为奔走,趙襄为先后,廉丹为禦侮——此四人为“四友”。
王莽又设置了师友祭酒、侍中祭酒、谏议祭酒和六经(诗经、春秋、礼记、尚书、乐经、周易)祭酒各一人,一共九个祭酒(尊称,原是祭祀宴飨时以酒敬神的德高望重之人),这些人的俸禄等级与上卿一致。
王莽派遣使者带着自己亲笔写的玺书、印绶、带座位的安车、四匹拉车的马,去将龚胜接来长安,任命他为师友祭酒。
使者拉着当地的太守、县长、三老(负责当地风俗教化)、办事员、行义、儒生学者共一千多人到龚胜居住的地方去请他出山。
来到龚胜的家门前,使者本来想着龚胜会出来迎接自己,于是站在屋外等了半天,但是奈何龚胜重病缠身,一直躺在床上休息。
他的床在屋子靠西的方位,放在南边的窗户下面,龚胜只好穿着上朝的礼服,面向东边向使者行跪拜大礼。
使者把玺书、印绶都交给龚胜,把安车和马也都带进了院子里,进到屋中对龚胜说:“陛下还记着您老呢!现在有一些制度还不完善,想请您去指导指导,希望您能提出一些维护天下安宁的妙计。”
龚胜说:“我哪有这个本事,再说我现在身体情况这么差,不知道哪天就被阎王收走了。如果我跟你走,却死在了半道上,那不是让你触霉头吗?对陛下也没什么用处啊!”
为了完成任务,使者强行要把印信的绶带挂在了龚胜的脖子上,龚胜坚决不接受。
使者只好向王莽汇报:“现在天气太热,龚胜的身体受不了,等入秋后稍微凉快一点之后再说吧!”得到了王莽的批准。
往后的日子,使者每隔五天就和太守一起到龚胜家中询问病情。使者对龚胜的两个儿子和门人高晖(音“灰”)说道:“朝廷现在专门空出位置来等着龚先生呢,就算他身体不好,也好歹勉强跟着我到招待所去吧!也好让陛下知道他还是愿意出山的。
只要龚先生能跟我走,朝廷必然不会亏待你们的呀!”
高晖把使者的话告诉了龚胜,龚胜心里也清楚,王莽这次是非要自己去做这个什么师友祭酒,于是对高晖说:“我家世世代代都拿的是大汉的俸禄,大汉对我的恩情这辈子我都还不清。如今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早晚要魂归黄土,我怎么能临了了认第二个人为主子?我这就下去见先帝!”
说完,龚胜就嘱咐家人置办棺材,为自己准备丧事:“我死后,给我穿好衣服,放进这座棺材里,可千万不要在我的墓上面种什么松柏、建什么祠堂!”
这些事情交代完以后,龚胜就开始拒绝吃饭。
十四天后,龚胜去世,享年七十九岁。
当时,在外有清雅、高洁之名的人还有琅邪人纪逡、齐国人薛方、太原人郇(音“寻”)越、郇相,以及沛郡人唐林、唐尊——这些人都是有操守、高素质的儒学大师。
纪逡、唐林、唐尊接受了王莽的征召,在他手底下做事,三人都位高权重,身居公卿之位。
唐林多次上书劝谏王莽,匡正王莽的错误与纰漏,算是一个忠诚有节操的臣子。
而唐尊就是个徒有虚名的沽名钓誉之徒,他天天穿着破衣服、烂鞋子,做出一副高雅之士的样子,实际上毫无才学。
郇相是王莽任命的太子“四友”之一,后来他因病去世,王莽的太子王临还特意把自己的衣服赏给了他,而郇相的儿子拦在棺材前,拒绝接受王临的衣物:“我父亲临终前嘱咐我:‘老师和朋友送来的东西,一律不得接受!‘
如今我父亲是太子的四友,与太子之间也算是友人关系,所以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事流传出去后,京师中的人无不对此表示赞赏。
王莽让人带着安车去请薛方出山,薛方推辞道:“古时候,尧帝、舜帝这种英明仁圣的君主在上,下有许由和巢父不愿入朝为官。
如今陛下的圣德遍布天下,完全可以比肩唐尧、虞舜,那我也想效仿许由,归隐箕山。”
使者把薛方的话转述给王莽,使得王莽心情大悦,于是也没有再强迫薛方了。
早年间,隃糜县人郭钦身为南阳太守,杜陵人蒋诩为兖州刺史,此二人在外也有正直清廉的名声。
在王莽当代理天子的那段时间,郭钦和蒋诩都称病辞职,回到了自己的老家闭门不出,最终在家中去世。
汉哀帝刘欣、汉平帝刘衎时期,沛国的陈咸(与汉成帝刘骜时期的陈咸并非同一人)凭借自己对律法、规章的深入研究,在尚书部门工作;在王莽辅政期间,有许多大汉的流传下来的规矩都被他改了,引起了陈咸的不满。
后来何武、鲍宣被王莽处死,陈咸黯然神伤,说:“《周易》上说了,‘看到了微小的苗头就要马上采取行动,等祸患发展成熟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就晚了。’
我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于是上书请求退休。
等王莽篡位登基之后,想把陈咸招来当掌寇大夫(属作士,负责管理刑法),陈咸对外宣称自己身体不好,拒绝响应王莽的聘用。
当时陈咸的三个儿子——陈参、陈钦、陈丰——都在朝中任职,陈咸要求他们赶紧辞官回家,不要再出去结交宾客朋友,家里祭祀的流程、礼仪仍然沿用的是汉代的传统。
有人不明白陈咸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咸回答:“要是用王氏的礼仪来祭祀,怕我家祖先不认识啊!”
不仅如此,陈咸还让人把家中所有的汉代律令、文书、规章全都好好密封起来,藏在墙壁之中。
齐国人栗融、山阳人曹竟,以及北海人禽庆、苏章,这几个人都是有名的儒生,眼见王莽篡汉以后,都主动辞去了官职,不愿意为新室效力。
班固点评:
【从春秋时期开始那些列国之中的卿大夫,到汉代的将军、宰相、有名望的大臣,有多少人牢牢抓住自己的身份和爵位不放,舍不得自己荣华富贵的生活,不愿丢弃高高在上的地位,最终却身败名裂,甚至落得个家破族灭的下场。
正因如此,守得住节操的清高之士,才能成为一个国家中可贵的珍宝。
但是这些人,一般来说只能严格约束自己,缺少管理他人的能力。
王尊、王章、王骏(三人都担任过京兆尹)和贡禹的才能,比龚胜和鲍宣要高得多;然而要论能守住大汉臣子的节操,一心忠于汉室,龚胜确实身体力行的做到了。
为了做到忠贞不渝,适当的说一些善意的谎言,也是算是一种迂回守节的手段——这说的就是薛方。
像郭钦、蒋诩这样的人,能够坚持自己的操守,不为王莽这种谋权篡位的人做事,那简直不知道比纪逡、唐林、唐尊要好到哪里去!】
5.本年,滨河郡发生了蝗灾。
6.魏郡黄河决堤,泛滥的黄河水沿着清河郡向东,淹了好几个郡。
之前,王莽担心黄河决堤后,会把自己老家(魏郡元城)的祖坟给冲垮,结果后来洪水向东蔓延开去了,王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于是没有下令修补河堤。
四年(壬申,12年)
1.春天,二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上书说:“据被抓的匈奴人说,在边境作乱的都是孝单于咸的儿子角带兵干的。”
王莽把边境的少数民族国家都聚集起来围观,在长安的闹市中将咸的儿子登处斩。
3.大司马甄邯去世。
4.王莽到达明堂,下达诏书:“将洛阳命名为‘东都’,将常安命名为‘西都’,东部西部都有我朝的国都,这样食邑也比较好安排。
按照《禹贡》中所说,天下分为九州(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豫州、荆州、雍州、梁州),爵位分为五等(公、侯、伯、子、男)。
诸侯应该有一千八百人,附城侯的人数也为一千八百人,这都等着封给将来为国立功的人。
公爵之人,应该拥有一百里土地,封国内拥有一万户人口,剩余的爵位各自有各自的土地面积与人口数目。
如今被赐予爵位的人,从公爵往下算,一共有七百九十六人,附城侯有一千五百五十一人,由于国家地图和人口户籍现在还没有整理清楚,所以目前还没有给这些人分封土地,先暂时在国都内领取相应的俸禄,每人每月领几千钱。”
由于没有食邑供奉等较多的经济来源,每个月只能领这么一点钱,诸侯根本养不起自己一大家子人,大家都穷得叮当响,甚至有人在外面做苦工赚钱。
5.王莽这个人就是喜欢折腾、喜欢搞事,不允许自己有一刻是闲下来的,每次要大张旗鼓的搞什么事情,总是要模仿远古时期的制度,根本不考虑现实情况到底适不适用;不仅如此,王莽所下达的政策号令还总是变幻莫测。
以至于官员小吏疯狂钻法律、制度的漏洞,滥用自己的职权行不轨之事,骑在人民群众头上作威作福,稍有不顺心就拿法律镇压民众,老百姓都对此叫苦连天,有许多无辜之人都惨受牢狱之灾。
王莽知道社会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下诏说:“现在我下令,允许交易王田(即 公田);那些买卖人口的,一概不与追究。”
虽然王莽取消了买卖公田和人口的禁令,但是别的政策还是一团糟,法律条文仍然规定得非常严苛繁琐,向老百姓征收税款的比例也很高,所以老百姓的生活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6.早年间,五威将帅从西南蛮夷地区出发,到达句(音“钩”)町国的时候,颁布王莽的诏书,将句町王降级为“句町侯”,于是句町王邯一怒之下拒绝再与新室建立外交关系。
王莽让牂牁大尹(即 牂牁太守)周歆把句町王邯骗来杀害了,结果邯的弟弟承为他报仇,带着手下的士兵把周歆给杀了。牂牁郡中的部队立刻出兵与承的军队展开交锋,但是并没有让承带着句町国重新臣服,句町国仍旧拒绝与新室建交。
后来王莽发动高句丽的军队进攻匈奴,但是高句丽王并不打算受王莽的指挥,在州郡长官的强烈要求下,高句丽王选择直接带着自己的民众逃出了边塞,从此以后就成了侵扰边境的一份子。
辽西大尹(即 辽西太守)田谭出兵追击高句丽王,结果被高句丽的士兵杀害。
边境的州郡都说这全都是高句丽侯(即 高句丽王)骤的责任,严尤上书说:“北方的貉(音‘末’)族人自古以来就不受中原王朝的管控,这不是骤先挑的头,就算他想背叛我朝,那也应该让州郡的长官好好安抚他,给他提供足够的福利待遇,尽可能的打消他叛变的念头。
如今骤拒绝出兵进攻匈奴,得罪了朝廷,又被州郡长官逼得直接逃出塞外,成为了侵扰边境的祸患,恐怕这其中的缘故没那么简单,估计是有夫馀国的人与他们里应外合。
匈奴的问题都还没解决,现在又冒出了夫馀和濊貉(音‘会末’)之人的动乱,怕是边境要出大乱子啊!”
王莽看到这个奏书之后,也并没有要求边境州郡对濊貉种族采取安抚措施,任由边境少数民族的人民情绪这样发展下去,最后果然使得濊貉(即 高句丽)发起了动乱。
王莽派严尤出兵讨伐濊貉。
严尤用计将高句丽王骤成功斩杀,并将骤的头送到了长安。
王莽看到骤的头颅十分开心,下诏将高句丽改名为“下句丽”。
自从高句丽王骤死后,彻底把濊貉人得罪干净了,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在边境作乱,东部地区、北部地区以及西南蛮夷全都发起了叛变。
而王莽这是还意气风发得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切,认为这些少数民族都是小儿科,只需要自己随手一指挥,便能让他们灰飞烟灭,于是他根本就不把心思放在解决边境动乱的问题上,而是再次下诏:“本年二月我要开展巡视工作,各部门把具体的安排流程写出来。”
后来由于文母太皇太后王政君生了一场病,于是巡视工作就推迟了。
7.王莽身为安汉公时,想利用陈汤斩杀郅支单于一事来给汉元帝刘奭增加功绩,尊他为“高宗”,这样即使王政君将来晏驾,也能享受更高规格的祭祀礼仪,想以此来巴结太皇太后王政君。
后来王莽篡位,将太皇太后的称号改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把王政君与汉室的关系完全断绝,不再让她与汉元帝有任何关系,并且还把汉元帝的陵庙给移除了。
王莽单独给王政君修了一座文母太后的庙宇,在其中保留了汉元帝陵庙的殿堂,当作文母太后的陪祀。
庙宇修成后,取名为“长寿宫”,由于此时王政君还健在,所以并没有命名为“长寿庙”。
王莽在长寿宫中为王政君大摆酒宴,等王政君来到长寿宫,发现汉元帝陵庙中的陈设全都被丢弃在地上,惊讶之余立刻流下泪来:“这是汉室宗庙中的器物,这上面都是有神灵的啊!怎么就把它们都毁坏掉了?
如果鬼神无知无觉,那么还要宗庙有什么用?
如果鬼神能感知到人间的一切,那么我作为大汉的媳妇、孝元皇帝的妃妾,怎么能让皇帝来当我的陪祀呢?这是得不到神灵庇佑的!”
王政君对身边的人说:“王莽这人根本对神明没有丝毫敬畏之心,这种人建立的王朝,国运是长久不了的!”
整场宴会直至散场,王政君都闷闷不乐。
王莽自从篡位当上了真天子之后,知道王政君对此一直心中不满,为了讨王政君的欢心王莽已经用尽了浑身解数,但是反倒让王政君越来越生气。
原本在汉代,侍中所穿的貂皮都是黑色的,现在王莽将这些都换成了黄色貂皮,并且还修改了汉代的历法和各种节日。
王政君仍然让她身边的侍从穿黑色的貂皮,沿用汉室的历法、过汉室的节日,再也不参加王莽举办的宴会,只与自己宫中的人坐在一起吃饭。
五年(癸酉,13年)
1.春天,二月,文母太皇太后王政君驾崩,享年八十四岁。
王莽把王政君与汉元帝刘奭葬在了同一片陵寝,但是在陵墓中间挖了一条沟,将二人分隔开。
王莽规定,新室后世的皇帝必须世世代代祭祀文母太后,汉元帝作为陪祀放在文母太后的牌位之下一同祭祀。
王莽为王政君服了三年丧。
2.乌孙大昆弥和小昆弥派使者向新室进贡宝物特产。
由于大部分的乌孙民众都更依附于小昆弥,王莽为了赢得乌孙的民心,用于帮助自己对抗匈奴,于是在接见使者的时候,特意让小昆弥的使者坐在比大昆弥使者更高贵的席位上。
师友祭酒满昌弹劾接待人:“正是因为中原是礼仪之邦,所以才吸引仰慕中原文明的夷狄之人来亲附。
大昆弥是乌孙国最大的首领,如今小昆弥的使者竟然坐在比大昆弥使者更尊贵的席位上,这就是礼仪之邦的做法吗?这还是夷狄之人仰慕的文明吗?
接待使者的人员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王莽一瞬间被满昌当场打了脸,羞愤交加,直接罢免了他师友祭酒一职。
3.因为王莽得罪了不少少数民族的首领,又是给他们降级,又是给他们暗戳戳地换印信上的文字,西域各国早就对王莽积攒了不少怨恨。
焉耆国忍无可忍,率先叛变了,杀死了西域都护但钦,随后,西域各国逐渐都与新室断绝了外交关系,再也不受王莽的管理。
4.十一月,天上有彗星出现,过了二十多天,彗星消失。
5.本年,由于民间私自保有铜材和木材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多,王莽便取消了禁止私自挟带铜、炭的禁令。
6.匈奴乌珠留若鞮单于去世。
当时匈奴朝中掌权的大臣是右骨都侯须卜当,他是王昭君的女儿伊墨居次云的女婿,伊墨居次云有很强烈的想与中原和亲的意愿,且须卜当与于粟置支侯咸(原 左犁汙王)的关系很好,再加上之前咸被新室封为了“孝单于”,于是便拥立咸为“乌累若鞮单于”。
咸当上乌累若鞮单于之后,立自己的弟弟舆为“右谷蠡(音‘陆离’)王”。
乌珠留若鞮单于的儿子苏屠胡原本是左贤王,之后单于将“左贤王”改名为“护于”,表示自己想把单于之位传给苏屠胡。
然而当初乌珠留若鞮单于贬了咸的称号,遭到了咸的记恨,于是他当上单于后,便把苏屠胡给贬为了“左屠耆王”。
天凤元年(甲戌,14年)
1.春天,正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王莽下诏:“我计划在本年的每个仲月(每个季度的第二个月)开展一次巡视工作,太官准备好干粮和肉脯,内者(属共工,负责后勤,提供衣物用具)准备好各种器具、幔帐,沿途经过的郡县,都不需要提供饮食酒水。
等我在北部地区巡视结束后,回来就居住在洛阳的宫殿之中。”
公卿上奏:“陛下仁孝无双,文母太皇太后刚晏驾不久,您还没来得及从这份失去亲人的悲伤中抽离出来,在服丧期间,饮食也不像平时那样丰盛健康,这段时间陛下真的受苦了。
如今陛下一年准备巡视四次,每次的路途都有万里之远,您的年纪也大了,光靠吃干粮和肉脯,营养是供应不上的呀!
我认为,陛下还是暂时别去巡查了,刚刚服完文母太皇太后的丧,应该好好休养恢复才行。”
王莽认为大家说的有道理,于是决定暂时休息几年,预计天凤七年的时候再开始巡视工作;并要求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于天凤二年(即 明年),在洛阳修建宫殿、祭坛、祠堂,并且规划自己的墓地,准备在洛阳建新室的宗庙、社稷祠堂以及郊祀天地的场所。
3.三月三十一日(壬申),发生了日食。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由于出现了日食,王莽罢免了逯并的大司马一职,让他以侯爵的身份位列朝臣之中,取消了太傅平晏管理尚书事务的权限。
王莽任命利苗男王䜣(音“欣”)为大司马。
王莽当上真天子之后,对朝臣是十二分的防备,时刻提防着大臣们的权力过盛,常常采取打压的手段来剥夺大臣的权力。为了防止臣子的势力与威望超过自己,只要有人上书指出其他人的过错,王莽马上就予以提拔。
孔仁、赵博、费兴等人就是因为敢于弹劾举报当朝臣子,全都获得了王莽的信任,并且王莽还特意为他们精心挑选了地位非常高的官职。
国将哀章品行不端,喜欢以公谋私,为官并不清廉,于是王莽在他的部门中又设置了一个名为“和叔”的岗位,就是用来监督哀章的。王莽同时嘱咐哀章道:“这个岗位不仅是您的贴身保镖,还能保住您在梓潼县的亲人呢!”
朝中位列十一公的人都受到了王莽的冷遇,尤其是哀章,王莽最看不惯他。
4.夏天,四月,出现了冰霜天气,树木和草丛全都被冻死了,海滨地区这种情况尤为严重。
六月,出现了严重的雾霾、沙尘暴天气,能见度非常低。
秋天,七月,出现了大风天气,风力强劲到连树木都能连根拔起,北楼直城门上的屋瓦都被掀翻了。
出现了大雨和冰雹天气,许多牛羊都被冰雹砸死。
5.王莽根据《周官》和《王制》当中的内容:
设置了卒正、连率、大尹,权责与太守相似;
又设置了州牧和部监共二十五人;
长安城周边的六个乡中,都被安排了负责监督管理的帅官。
将三辅地区分为六尉郡:渭城、安陵西部向北到栒邑、義渠的十个县,为“京尉大夫府”,办公场所在长安寺;
高陵北部的十个县,为“师尉大夫府”,办公场所在廷尉府;
新丰东部直至湖县等十个县,为“翊尉大夫府”,办公场所在长安城东;
霸陵、杜陵向东到蓝田,向西到武功、郁夷的十县,为“光尉大夫府”,办公场所在长安城南;
茂陵、槐里直至汧(音“千”)县等十个县,为“扶尉大夫府”,办公场所在长安城西;
长陵、池阳向北到云阳、祋祤等十个县,为“烈尉大夫府”,办公场所在长安城北。
将河内郡改为“后队”、河东郡改为“兆队”、弘农郡改为“右队”、荥阳郡改为“祈队”、颍川郡改为“左队”、南阳郡改为“前队”;
将河南大尹改名为“保忠信卿”。
将河南下属县的个数增加到三十个,每五个县安排一名郊州长统筹管理。
其他地区的郡县的名称都被王莽做了改动。
面积较大的郡,都被分为了五个小郡。
九州范围内总共有一百二十五个郡,二千二百零三个县。
按照古时候以地区距离远近划分出的“五服”行政区划,现在被王莽划分出了“六服”:
公爵之人处于“甸服(以京城为中心,五百里内的区域)”,叫做“惟城”;
侯爵之人处于“侯服(五百里至一千里的区域)”,叫做“惟宁”;
诸侯们的食邑所在区域(一千里至二千里的区域),叫做“惟翰”;
处于“宾服(二千至二千五百里的区域)”的,叫做“惟屏”;
既要发展文化教育又要注重军事防守的区域,叫做“惟垣”;
九州地区以外的部分,叫做“惟藩”。
全天下的所有地区都被王莽称为“万国”。
后来,王莽每年都会对地名、区域划分等事项做一些调整,甚至一个郡的名字变更了五次,变来变去最后又变回最初的名字。
官吏和百姓根本记不住这么多东西,每次王莽所下达的诏书,上面只要涉及变更过名字的东西,都要标注上原来的名称。
6.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伊墨居次云都劝乌累若鞮单于与中原和亲,并且派人向西进发,到达虎猛县的制虏塞附近,告诉边塞的守卫人员:“我们要见和亲侯!”
所谓的和亲侯,就是王昭君兄长的儿子王歙。
中部都尉将此事汇报入朝廷,王莽派遣王歙和王歙的弟弟·骑都尉·展德侯王飒(音“立”)出使匈奴,带去了数不胜数的黄金、衣服、锦被、布帛,以庆贺咸成为了新单于。
使者们骗乌累若鞮单于说他的儿子登还活着,想让单于把当初叛逃的陈良和终带等人交还给朝廷。
乌累若鞮单于把陈良等二十七人全都套上枷锁交给了使者,并派遣厨唯姑夕王富等四十个人,送王歙和王飒返回。
王莽动用了焚如之刑(刑罚名称,即用火烧死人的酷刑),把陈良等人全部烧死。
7.边境出现了严重的饥荒,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
谏大夫如普巡视完边境的军事,回到朝中说:“边境的气候实在是太寒冷了,将士们根本承受不住,而且边境物资匮乏,根本没有充足的物资供应。
如今单于请求和亲,应该借着这个机会把边境的部队全部撤走。”
校尉韩威说:“新室的实力这么强,想要灭掉小小匈奴,简直不在话下。
只要给我五千名勇士和一点点粮草,我必然将匈奴扒皮抽筋,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用新室的铁蹄将整个匈奴全部踏平!”
王莽被韩威说得热血沸腾,当即任命他为将军。
然而,王莽还是采用了如普的建议,把边境的部队都叫回来了,罢免了陈钦等十八个人的将军之职,之前设置的四关镇都尉的部队也一并全部取消。
乌累若鞮单于希望王莽继续给匈奴送钱、送物资,所以还是像之前侍奉汉朝廷一样,一如既往地侍奉王莽的新室,但是其实他们还是觉得在边境抢掠百姓的物资,便宜占得更多。
等匈奴使者回到王庭后,告知单于的儿子登的死讯,于是单于心中便越发对王莽怨恨起来,时不时就从左翼部落地区寇掠边境。
王莽派使者问单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单于回答:“这都是乌桓的民众和匈奴中的一些冥顽不灵的奸民搞的鬼,中原地区不是也有盗贼吗?
我刚刚当上单于不久,在匈奴民众心中的威望还不够,我已经很努力的制止他们侵扰边境了,怎敢对新室不忠呢!”
于是王莽又一次发动部队在边境屯兵驻扎,防备匈奴的侵扰。
8.益州地区的蛮夷受不了王莽颠三倒四的政策,忍无可忍之下发起了叛乱,杀害了益州大尹(即 益州牧)程隆。
王莽派平蛮将军冯茂征发巴郡、蜀郡、犍为郡的官兵,向当地百姓收取赋税,准备发兵讨伐益州蛮夷。
9.王莽再一次推行金货、银货、龟货、贝货,把这些货币的面值做了一些改动,取消了面值一钱的小钱与面值五十钱的大钱,将其改成“货布”和“货泉”:
货泉,直径为一寸,重量为五铢,右侧写着“货”,左侧写着“泉”,面值为一钱。
货布,总长度为三寸五分,中间部分宽度一寸;前端长八分多,宽八分,上面有孔,孔的直径为二分半;尾部的足枝装饰长八分,间隔有二分宽——右侧写着“货”,左侧写着“布”,重量为二十五铢,面值为二十五钱。
二者同时在市场上流通。
由于大钱已经在市面上流通很久了,王莽担心一时半会儿无法改变老百姓的用钱习惯,于是下令大钱暂时可以流通一阵子,六年之后,所有人不得再使用大钱。
王莽每次更新货币政策,就有大量老百姓破产失业,甚至因违法犯罪而身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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