歘嘎拉哈

作者: 山东宇哥 | 来源:发表于2022-11-16 22:02 被阅读0次

    01

    东北农村有“十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大姑娘叨烟袋,大缸小缸腌酸菜、包豆包讲鬼怪、养活孩子吊起来、草坯房子篱笆寨、反穿皮袄毛朝外、狗皮帽子头上戴、嘎啦哈姑娘爱、火盆火炕烤爷太。

    十大怪里的‘嘎啦哈’是满、锡伯、 鄂温克的音译语。其他民族比如蒙古称沙嘎、达斡尔族叫萨克、 鄂伦春族和赫哲族的称谓最奇怪,叫毕劳黑和阿尔初阔其。民族不同,叫法也不一样,玩法却是大同小异。

    嘎啦哈的主要玩法是欻。

    欻嘎啦哈还需要另外一种道具:口袋。口袋是由大小相同的六块棉麻布缝制而成,缝制好后装上小米或者沙子,封好口就能用了。趁手的口袋不仅要裁剪齐整、针脚细密,六个面的颜色和花纹也要跳脱错落,棱是棱角是角,花花绿绿的最受欢迎。

    欻嘎啦哈这种游戏,男孩子不屑为之,那是小女孩和小媳妇们的最爱。

    02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那个时候农村的生活水准虽然不高,娱乐活动却不少。春天放风筝、夏天摸鱼虾,秋天捉蝈蝈和蚂蚱,冬天堆雪人和打出溜滑。而欻嘎啦哈,则是一年四季都能玩的室内游戏。

    欻嘎啦哈要在大炕上玩。嘎啦哈要成双成对,至少四个才能玩,而玩游戏的人数却不限,双数的时候就两两一组,单数的时候则选出一个‘老捎’。老捎最得意,轮到哪个组玩,老捎就算哪个组的成员。嘎啦哈也有四个面,分别称为“肚儿”、“坑儿”、“驴儿”和“砧儿”。欻嘎啦哈的规则也很简单,先把口袋向上抛到空中,同时抓起投掷在炕上的嘎啦哈,再接住落下来的口袋,就算赢了。

    我有个表姐,学东西很快,嘎啦哈玩得非常溜,投、抛、抓、接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口袋落到她手里,其他人只有看的份没有玩的份。偏偏我这个表姐情商很低,每次她都把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至于别人眼巴巴地神态,急不可耐的表情,她一概视而不见。以至于玩到最后,别人都走掉了她还不自知。时间长了,再也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了。

    印象中最隆重的一次欻嘎啦哈是我五岁春节的大年初三。初三那天左邻右舍、前邻后居的大姑娘小媳妇足有二十几个人都凑到我的姥姥家。姥姥家的火炕上铺的不是高粱糜子的炕席而是地板革,地板革板正、滑溜,不怕扎手。

    那天,每个人都穿着过年的衣服,又新鲜又喜庆,非常热闹,惹得男人们都来观战。那二十几个人分两队,一队坐在炕头,一队坐在炕捎,炕中间堆着至少三十个嘎啦哈,七八个口袋。两队每次派出一个人对战,分出胜负之后换另外两个人,如此反复,最后每队有一个胜出,这两个人最终决斗,胜者为王。

    那次谁胜谁负不记得了,只记得小孩子们提着灯笼屋里屋外地跑,到处放呲花和小洋鞭;男人们站在地上伸长脖子观战,脸上的表情比参战的人还紧张;大姑娘小媳妇们个个脸红耳热,神情专注,时不时地爆出开心的笑声。

    那个场景我至今记忆犹新,长大后我也曾经向母亲求证过那次的热闹场景,母亲却茫茫然连说没有什么印象。

    03

    我家里有四个羊嘎啦哈,可能是经常被把玩和摩梭的缘故吧,那四个嘎啦哈的表面如同包了浆一样光滑油亮,父母不在家,或者没人和我玩的时候,我就把那四个嘎啦哈拿出来摆在炕上,假想一个对手,你一局我一局地玩得很开心。

    几十年过去了,我离开东北去了很多地方,除了我的家乡,没有人知道嘎啦哈为何物,也没有人知道‘欻’嘎啦哈又是怎么样一种游戏。无论我说得多详细,听者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一脸懵。

    地域的差异和区别,社会的发展和进步,网络游戏的研发和推广,那些年被津津乐道的游戏再也没人提及了。

    而俄罗斯方块、贪吃蛇、红色警戒、王者荣耀、密室探险等等游戏却不断更新换代,抢占孩子们的业余时间。

    所玩的游戏也从手动到手柄到单机再到网游,难度越来越高,情节越来越离奇。你不能不佩服游戏研发团队的智商,你也不能不惊叹他们异于常人的脑洞,你还不得不沉迷于炫酷场景带给你的震撼,以及从血腥的暴力中获得的短暂快感。但是放下手机,离开电脑,除了空虚和负罪感,似乎再没有其他了。

    欻嘎啦哈这种既能动手又能动脑还能增进友谊的游戏,彻底消失了。有一次和女儿说起东北农村十大怪,女儿如听天书,我解释了好半天,她还是不懂。我只好放弃,独自悲哀了好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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