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山东宇哥 | 来源:发表于2022-11-15 22:00 被阅读0次

    011972年初春,中国哈尔滨

    明月如霜,好风似水,正是丁香盛开的季节,入眼是一簇簇的淡紫。晚风有点清凉,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晓峰和知非坐在斯大林公园的长椅上,谁也没有说话。月光流转,给整个公园涂上一抹淡淡的光晕。

    “晓峰,很晚了,我们走吧!”知非打破了沉默,同时站起来。晓峰也跟着站起来,却没有抬脚,而是抓住知非的双手,深情地望着她。知非象征性地挣脱两下,然后半是羞涩半是嗔怪地微垂皓首任晓峰握着。此刻夜色恬静,月光如水,风把松花江特有的咸鲜味带到空气中,也把知非的发香送到晓峰的鼻翼间。月光知非光洁脸上流转,她眉宇之间那颗小红痣若隐若现,给知非平添二分妖娆、三分妩媚。

    “知非,我想和你说件事。”晓峰的话里似乎带着火,烤得知非脸红耳热,她轻轻地“嗯”一声,借着月光的遮掩,缓解自己的局促。“我要出一趟远门,估计怎么也得几个月或者一年才能回来。”

    知非没想到晓峰说的是这个,有些错愕,更多的却是失落。她抬头看向晓峰,疏远的表情取代了刚才的羞涩。只是她抬头却正对上晓峰深情的双眸。四目相对,时间静止了。

    也许是朦胧的氛围所致,也许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也许此情此景正适合说情话,晓峰很自然地捧起知非的脸,深情地说,“知非,我喜欢你,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吧!”表白来得太突然,知非一下子不知所措。晓峰则得寸进尺,附在她耳边耳语:知非,等我回来!

    知非头脑里一片空白,心跳似乎停止了,她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晓峰一阵欣喜,把知非揽在怀里。月亮躲在丁香树的后面,透过枝叶的缝隙偷偷地看着他们。

    一句“等我”、一个点头就是一个承诺,一个承诺许下了他们彼此一生的幸福。也许他们清楚那份爱还没有达到死去活来的地步,那份感情也没有上升到生死不渝的高度,所以需要一个承诺锁定彼此吧。他承诺回来,她承诺等待,这就够了。未来还远,来日方长,有了这份承诺作为支撑,他们就可以一路披荆斩棘,高歌前行。

    知非是和晓峰是一起长大的邻居,也是从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还是街道工厂的同事。他们互相爱慕,但却谁也没有表现出来。细皮嫩肉、弯眉长眼的知非,一直都是同龄男孩子议论和关注的焦点。晓峰害怕自己再不行动,他从日本回来的时候,知非可能就成了别人的伴侣。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残酷。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晓峰这一去居然就是十年之久。十年能让没有根基的爱情发芽成长开出美丽的花朵吗?十年能令隔着万水千山的两个人彼此牵念,至死不渝吗?晓峰不知道,知非也不知道。现实是谜面,未来才是谜底。揭晓谜底需要时间的磨砺和空间的考验,结果不是唯一的,也不是固定的。不过与那个时代的人而言,有了承诺就等于锁定了谜底。兑现承诺是做人最基本的品质,无论兑现的期限是一天、一个月,还是十年。

    第二天晓峰带着对知非深深的眷恋登上了火车,他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见一个陌生的人。那个人是晓峰的生身母亲,慧田智子;而那个陌生的地方是晓峰母亲的祖国,日本。飞驰的火车把晓峰熟悉的风景甩在车后,生养他的这片土地渐行渐远了。凭窗而坐的晓峰痴痴地看着窗外,心里全都是知非的娇羞和俏丽,思念已经在他心里泛滥成灾了。如果可以,他真想跳下火车回到知非身边,不去什么日本,也不去见什么慧田智子。他不认识慧田智子,他也不喜欢日本。母亲,这个字眼与他而言,不过两个汉字罢了。

    只是这世界上所有的如果,都是人们无能为力时,聊以自慰的借口。

    021981年春,日本大阪

    “暁峰君、お母さんが行ってください。(晓峰君,您的母亲请您过去)。”晓峰抬头,夏目漱石正抬起刚刚弯下的腰身,温柔且得体站在他的侧前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疏离又规矩。

    漱石才25岁,看起来依然年轻,只是她眉宇间始终挂着化不开的清愁。晓峰记得初见她时,她还是个情窦初开热情浪漫的少女。十年间,漱石变了很多:没了青涩,多了成熟;少了天真,多了韵致;少了清欢,平添了忧愁。这些变化都是因他而起,但他又无力化解。他自己的愁绪还找不到宿主,如何能承载别人的情感。晓峰在心里叹了口气,从休闲椅上站起来。

    今晚的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密不透风的云。云层很厚,低低地垂着。闷,没有风,这是大雨前的宁静。晓峰所在的位置是旅馆的前广场,广场三面樱花开得正欢,另外一面就是全木质结构的旅馆建筑。建筑工艺考究、风格复古。两根岩柱支起脊状的门楣,庄严气派。岩柱侧面雕刻着“能登屋旅馆”几个大字,字体浑厚工整,透着历史的沧桑感。旅馆一共三层,每层有十六个房间。现在旅馆里灯火辉煌,明亮而又温暖,与厚重的铅云、阴冷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每一盏灯火后面都有一个温暖的故事。而晓峰的故事只属于二楼最左面的唯一一个没有开灯的房间,他的母亲慧田智子住在那个房间,她卧床不起已经久年了,

    五月的大阪,气温和中国的哈尔滨差不多。虽然樱花已经开透,但却几乎闻不到香气。单是这一点,就比哈尔滨的丁香差远了。在哈尔滨,丁香花开的季节,满城都是浓浓的气息。无论是疾行还是缓步,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那份浓浓香气一直弥漫在空气中。晓峰不喜欢樱花,他只喜欢丁香,可惜樱花就在眼前,丁香只开在梦里。开在那个秋夜,有明月、有知非的梦里。那个梦是他心里最美的风景,也是他难以释怀的痛。那句“等我回来”还在耳畔,但是他与知非却远隔重洋,从很少音讯到音讯全无,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

    “暁峰君......”夏目漱石轻轻提醒晓峰。

    “走吧。”晓峰回过神来,折了两枝樱花拿在手里,那是慧田智子的最爱。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旅馆的大门,沿着步行梯走到二楼最左边的房门前。漱石率先开门走了进去,同时按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黑暗尽除,房间笼罩在一片柔和的灯光里。房间不大,除了一张临窗而设的榻榻米,和榻榻米两侧镂空的吊柜,再无其他家具。吊柜里除了书籍就是照片,昭示这个房间主人的淳朴和好学。一个老妇人盖着被子蜷缩在榻榻米上,枕头旁边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可能因为经常翻看或者摸索的关系,笔记本的封皮已经泛旧了。老妇人就是晓峰的亲生母亲,慧田智子。慧田智子鹤发鸡皮,面色灰白,生命仿佛正以看得见的速度从她身体里剥离。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慧田智子,瞬间的光亮让她有点不适应。她闭了一下眼睛又缓缓睁开,当他看见晓峰走进来的时候,眼睛里立刻焕发出慈祥的光彩,那份光彩让她灰白的面孔多了些许的生气。漱石给花瓶注上水,晓峰把樱花插进花瓶里。

    做完这一切,他们一起跪坐在榻榻米旁边。“母亲,你怎么样?”晓峰握住智子的手。十年足够让晓峰学会了日本基本的礼节和也能让他毫无障碍地与人交流。但是和智子独处的时候,他们还是习惯说汉语,汉语令他们舒服。智子抬抬手,似是想要抚摸晓峰的脸,但是终因气力不济而放弃了。

    “晓峰,我这次是真的挺不过去了。”慧田智子说。

    “不会的,母亲。”智子好几次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也算是奇迹了,但是这一次的情况确实与以往不大一样,晓峰心里没底,只能空洞地安慰她。

    “人终究会走到这一天,孩子。上天对我不薄!让我比预期的又多活了十年。何况这十年里你都在我的身边,我很知足。”智子平静地说。

    “晓峰,我有几句话我想和你们说。”慧田智子忽然严肃起来。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夏目漱石起身想走。

    “等等,漱石。”老妇人叫住漱石,并示意她打开榻榻米下面的抽屉。漱石是智子回日本两年后收养的孤儿,比晓峰小三岁。她把漱石视如己出,漱石也把智子当作亲生母亲一样照顾,尤其智子卧床不起的这八年,洗洗涮涮喂饭按摩等等都是漱石在做,晓峰的精力大多用在了打理旅馆的生意上。智子一直希望晓峰和漱石能够相爱并结婚,就像她当年被晓峰的奶奶收养,长大后顺理成章与晓峰的爸爸结婚一样。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无法复制。即使晓峰是她的儿子,她也没权干预。

    漱石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智子。

    “晓峰,扔下你回国我的第一个错误,把留在日本十年,令你无法回国是我的第二个错误。两次错误害了你爸爸、害了你、也害了奶奶。”智子很虚弱,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一会儿才能继续一下一句。

    晓峰没说话。错也好对也罢,无法改变了不是吗!况且她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有义务也有责任在她重病期间照顾她。只是阴错阳差,重病的母亲奇迹般地活了十年,而身强力壮的父亲和慈祥的奶奶却先后去世,作为儿子和孙子他却只能望洋兴叹。还有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知非,也在七年前失去了联系,不知她现在好不好,身在何处。十年来,他除了一句承诺和几封挂号信,什么也没给过她。他负了她。

    临行前斯大林公园里的圆月、江风和丁香树一直是晓峰心里最美的风景。现在这风景只能深深藏在心里了,晓峰心疼得无法呼吸。

    “晓峰,这是我的遗嘱附件,原件在律师那里。”慧田智子的话打断了晓峰的思绪,“我所有的资产就是这间旅馆和银行里的存款。我也没有什么亲人,你和漱石是我的全部。姑母留给我的旅馆你和漱石各有一半所有权,银行存款你和漱石各得三分之一。”

    “母亲!”晓峰虽然时时刻刻想着回国,但是母亲交代后事还是让他心里说不出地难过。

    “让我说完晓峰,趁我还清醒。”智子似乎预感到什么一样,不说一句废话。“银行里存款的另外三分之一,帮我捐给中国红十字会。”

    晓峰愕然抬头,漱石释然低头。

    智子完成一项了不起的任务似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半晌,晓峰以为母亲睡着了,他给她掖了掖被角,和漱石慢慢起身向门口走去。“晓峰,我死后,把我的骨灰带回中国,葬在你父亲旁边,好吧!”晓峰回头,两大颗浑浊的泪水沿着母亲的眼角滴落在枕头上。

    三天后,慧田智子去世了。

    03 1982年4月,大阪国际机场

    先生们,女士们,由日本大阪飞往中国哈尔滨的***航班30分钟后开始登机......

    当提示登机的广播响起时,晓峰已经在候机厅待了五个小时了。昨晚他就收拾好了行李,目的就是为了今天早出发,躲开与夏目漱石的告别。漱石的不舍和隐忍令他心痛,也令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知道她在等,等他喜欢她,等他爱上她,等他拉着她的手走向红地毯,这一等就是十年。他没有给她承诺,他知道她等得甘心情愿的。只是晓峰心里除了知非,再也装不下别人。他辜负了知非十年,不能再让漱石也付出青春。

    夏目漱石站在空地上,仰望晓峰乘坐的飞机一点点升上天空,像大鸟一样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终于不见。她收回目光时,并未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没有擦拭,只慢慢地转身,背向机场离开了,所过之处都是落寞和孤寂。

    昨晚夏目漱石一夜没有合眼。她知道晓峰不会和她道别,但是最后一别,她不能不去送他。

    早上她与晓峰先后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在晓峰那辆车的后面。他们几乎同时来到机场,只是晓峰归心似箭,一次也没有回头。他也不会想到,距他不足十米的候机椅上坐着他不敢告别的漱石。

    如果时间能够静止,漱石希望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晓峰身后,不要他的喜欢,不要他的爱恋,也不要一生一世的红地毯,她只要目力所及能看到他,就好!

    只是上天很少遂人愿,时间不会停止,晓峰也匆匆地转过安检口去了。这一别,就是永远。她能像知非一样等他吗,他能像思念知非一样思念她吗?等一个永远不一会回来的人、守一段永远没有结果的情,是她往后余生的全部。

    坐在飞机上的晓峰却是心下茫然、忐忑不安,生养他的那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为了谁回去呢?知非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里告诉他,他父亲被打成现行反革命,死在红卫兵小将们的激情里。奶奶受不了打击,用一根麻绳了结了生命。她帮晓峰尽了最后的孝心,火化的奶奶和父亲,把他们的骨灰洒在了松花江。知非还在书信里嘱咐晓峰,不要回来!

    但是晓峰回国的念头反而更加热烈了,即使母亲在手术室命悬一线、在病床上辗转反侧、在鬼门关外踟蹰徘徊,他的念头都在,从未断绝。只是,他回不去。

    如今中日邦交正常了,那场革命也过去多年了,母亲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而他却什么都没有了。当然,他还有知非。

    但是知非在哪儿呢?多年没有了联系,她还好吗?十年了,她还等他吗?她是否已经嫁做他人妇,有个爱他的老公;她是否已经有了可爱的儿女,忘记了曾经的承诺?那一句等我回来,那一个无言的点头,她还记得吗?

    04 1982年 日本-中国 飞机上

    晓峰从能登屋旅馆只带了两样东西:骨灰和日记。骨灰是母亲的,日记也是母亲的。办理完母亲的身后事,晓峰就去申请了回国的签证。等待签证的那几天,晓峰读了日记的大部分内容。日记从1961年智子回国写起,断断续续写到她去世,内容是一些感悟和流水账。

    1951年9月20日:没想到姑妈通过寻亲团找到我,这太令人激动了!父母加入满洲拓荒队来中国东北的时候,我才5岁。父母以为中国东北将会是我们永久的家。没想到美国的一颗原子弹破坏了日本的宏伟计划,也搅乱了我们的生活。父母的理想化为了泡影,不得不随着大多数日本人奔向沿海城市,以便坐船回国。那时候大日本帝国自顾不暇,没有办法保全流落在中国的子民。父亲和哥哥在赶往沿海城市的途中相继去世,母亲也染上了疾病。走到哈尔滨的时侯她再也没法行走了,母亲把我托付给了国梁的妈妈之后,自杀了。临死前母亲再三叮嘱我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回日本的能登屋旅馆找我的姑妈。

    现在姑妈找到我,希望我回国和她一起生活。如果我回去了,婆婆和国梁怎么办,晓峰怎么办?当初没有婆婆好心收留,我早已经成了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国梁不善言辞,对我的好却是实实在在的;还有我的儿子晓峰,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他。我没法丢下他,也不能带走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儿子。熟睡的你露出了甜甜的笑意,但我却心如刀绞。

    1952年6月15日:我终究还是跟随寻亲团回来了日本,抛下婆婆、国梁和儿子。其实坐上车那一刻我就后悔了,中国有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有比母亲还值得敬仰的婆婆,那是我的家阿?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们?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列不会因为我后悔而停下。晓峰,我的儿子,我离开时你还在熟睡,你醒之后却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世界上还有比我残忍的母亲吗?儿子,对不起!国梁,对不起!婆婆,对不起!

    1967年3月30日:寻亲团说,中国正在大搞革命,很疯狂。我希望婆婆和国梁能带着儿子晓峰来日本定居,但是国梁坚决不同意。他说就算日本的生活比皇帝还好,他也不来。

    其实,回国后我也终于发现,日本对于从中国返回来的子民,并不友好。而对我友好的中国,我又回不去了。姑姑去世后,我从孤儿院收养了夏目漱石。这个孩子很乖巧,也很聪明。我告诉她,她有个中国养父和哥哥,还有一个慈祥的奶奶。漱石很开心,不停问我什么时候去中国。孩子,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1968年5月20日:从医院醒来,漱石告诉我,说我已经昏迷一天了。

    1971年6月30日:医生又下了病危通知。儿子,我回不去中国了,你来日本把我的骨灰带回去吧。

    1974年11月27日:国梁被打成反革命了,天天游街示众,最后居然死在一群孩子手里!婆婆也自杀了。晓峰第一次与我吵架,埋怨我把他叫来日本。而我病情反反复复,一而再再而三地耽误他回国。晓峰,何止 是你想回去,我也想回去。只是,当下不同以往阿。

    这个消息是晓峰的对象写信说的,她一直代替晓峰照顾国梁和我的婆婆。但是婆婆和国梁死了,这个叫做知非的孩子也和晓峰断了联系。

    晓峰已经七天没有和我说话了。

    心脏又疼。

    1975年4月10日:满眼的白,又是医院!我不喜欢这单调的颜色。国梁,我们家的院子里那两颗丁香,应该开花了吧。

    1980年10月1日:国梁,你还好吗?最近经常做梦,梦到婆婆,梦到你,梦到我们家的房子,还有那两颗丁香。是你在想我吗?

    1982年7月30日:国梁,站在门后向我招手的是你吗?为什么我走过去,你又不见了?

    日记结束在这一天,翻过这一页,晓峰看见了盛开的丁香,满满一页纸。淡紫的花片历久弥新,清香依然。原来是母亲藏在日记里的干花。拢起干花,晓峰看见一整页纸都是“国梁”两个字。

    4月的哈尔滨,春意盎然。晓峰从中央大街步行至斯大林公园,满园的丁香花开得正旺,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晓峰站在松花江边,晓峰打开白色的布袋子,把慧田智子的骨灰撒进了松花江。一轮红日从江水里喷薄而出,几只白鸽在蓝天下翱翔。

    晓峰伫立良久,满满回转身,一位细眉长眼的女人在他身后不远处,无言地遥望滔滔的江水,眉宇之间一颗小小的红痣,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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