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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言
艾略特曾在一篇批评散文中写道:“们只会用旧时代的评判标准来评判事物,因为新事物的评判标准还没有出现。” 正如海蒂小说《人应该怎样?》结尾人物们玩的壁球一样,大家都一本正经穿着运动服在场地走动、击球,但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记分规则,宛若无意义的盛宴。
当年海明威被斯坦因称作“迷惘的一代”,而如今这种类似的虚妄又重新被一些小说家说延续,海蒂的这本小说以她自己作为主角,阐述了一个二十多岁女孩追求自我和艺术的迷惘和挣扎。
2.艺术的追求与命题的复活
海蒂是一个年轻的创作者,被剧院邀约写一部女性主义的戏剧,而这所谓女性主义主题的戏剧却被她深深延误,但是在不得不接受了邀约之后,她试图写一部关于女性逃离家庭回归自由的戏剧,却在写的过程中陷入了自我否定的困境之中,在这个过程中她与身为画家的女性朋友玛高斯、美发沙龙的主人尤里以及充满控制欲的伊瑟瑞等人展开了一系列的纠葛,在不断的相处和冲突中,海蒂开始反思并拷问自己,最终在小说中展露了自己寻求自我内心和艺术使命的历程。
这部书虽然是一本小说,但却格外坦诚,海蒂将自己的名字作为主角的名字,并袒露出真正的心路历程,正表明其本身就是一部“元小说”。在国内的时候,一位经验丰富的期刊编辑和我说,她曾采访过一位老作家,直到晚年才开始写真正关于自己内心的作品,这并不表明小说不需要叙事技巧和故事情节。她只是想和我说明,写作永远都是需要关乎于自己内心。诚然,海蒂的这部作品是一部赤诚之作,她袒露了青年艺术家的灵魂思索,在开篇前言,她就写道:
“人应该怎样? 那么多年来我问过我见到的每一个人,我经常喜欢观察他们在任何场景下会做怎么做。这样,我也好这么做。我经常听他们的回答,这样的话,我也能把当他们的回答当作我的回答。我注意人们的穿着,他们对待爱人的方式——我在每个人身上都发现了一些可以妒忌的东西。” (Heti, 2013)
人应该怎样?这样的问题就好比俄国形式主义者们在20世纪问到的,“石头是怎样的”,人们因为生理机能的缘故,总是会习惯性地去接受事物,以至于所有的行为都变成了程式,所有的事物都被习惯,失去了新鲜感最后也就等于失去了活性,因此什克罗夫斯基写了《词的复兴》,“陌生化”成为反击程式的重要工具。而在小说中,海蒂同样拷问了自己以及读者:人应该怎样?在她的眼中,或许大众都是拥有自己的身份和定位的,那么自己该怎样?这便是当代青年的问题。
在我们二十多岁的时候,成为一个成人而丧失了儿童时期的指导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做,除了皈依宗教,作为一个寻求真正的艺术的青年,人生和艺术成为了此时撇开阶段性的考试和测验的两大命题。社会的日新月异,旧有的中产阶级信条在艺术家眼中已然不再适用,小说中的海蒂作为一个艺术家相信自己的上帝的选民,她曾在创作戏剧陷入瓶颈后选择去尤里的沙龙做美发学徒,她渴望像尤里一样成为领域内顶尖的人才,但是她确信不是在尤里的领域,而是在自己的领域(艺术,更准确地说是写作)。
3.时代的规则与艺术的形式
然而艺术随着时代的变化已然改变了自己的规则,小说中的海蒂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们生活在一个着实有一些‘吹箫’艺术家的年代,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艺术形式,19世纪的,我知道是小说的巅峰时期。” (Heti, 2013)
这段话表现戏谑又略带嘲讽,正如海蒂知道戏剧已然是一种陈旧的艺术形式,为了生计她不得不深陷其中,但是她又竭尽所能地想将其突破,这种挣扎其实在我看来被投射成了她与伊瑟瑞的畸形关系。作为一个性爱大师,伊瑟瑞以一个粗暴男性的形象介入海蒂的生活,在两者的关系中,海蒂全然成为一个心甘情愿的性奴隶,满足伊瑟瑞所有的变态要求,就好比作为作家,海蒂不得不接受戏剧的形式,但是在这种对类型(对于伊瑟瑞)的关系的质疑中她尝试获取自己的自由度,她想过去逃避(决定不再去见伊瑟瑞,决定放弃戏剧的邀约),但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她必须去直面使命,小说结尾部分当伊瑟瑞在床上招呼身边的海蒂的时候,海蒂却蜷缩在伊瑟瑞的大腿上,做着她自我定义的反叛。而至于在艺术上的反叛,那很显然就是这部小说的出版。
有趣的是读者所阅读到的这一整部小说就是作为小说人物海蒂以及作者海蒂的对旧有的艺术形式反叛的宣言和行动。这种形式实际上是借用了戏剧表演中打破第四堵墙的手法,小说一开始就已经建立了与读者的互动关系,小说扪心自问的问题同样也是读者需要问答的问题。只不过在小说中,海蒂将自己(小说的创作者)投影成了小说的叙述者,这并不等同于用简单的第一人称来写小说,海蒂是将自己的名字套在了小说人物的头上,这种方式的写作写就的小说使其变得像自传式的非虚构作品(实际上它还是虚构的小说),但是却在创新文本形式上开拓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在读者看来,小说创作者、叙述者以及小说人物画上了等号,而且由于小说本身的虚构性,希拉·海蒂被反向构建成为一个虚拟的小说人物,使得这三个角色构成了一个乌比斯环,虚拟的文本最终穿透到现实,又回归虚拟,从而文本本身实现了不是简简单单平面的题材上的突破,而是维度上的突破。
4.艺术的使命与艺术家的日常
小说中除了伊瑟瑞之外,最重要的类似主角的人物就非玛高斯莫属了。小说中主人公海蒂一直是一个观察者的身份,好比艺术家很难真的与群体建立关系,就仿佛狼和羊群一样。生活本身在艺术家看来就是被猎食的素材,隐隐约约存在一种对立关系。而诚然虽然海蒂和玛高斯都是艺术家,在这种关系中,海蒂却将玛高斯当做了自己创作的材料,正如小说中玛高斯向海蒂抱怨的一样:
“你做我最亲近的朋友,然后给我录音,然而一旦你知道了人应该成怎样,你就马上和我玩完了!” (Heti, 2013)
海蒂在之后的反思中也发现,自己在与玛高斯的关系中将她当做了素材,由此她也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可是艺术家的天性似乎本身就是如此,正如时代中那些“吹箫”艺术家,她们能为艺术奉献自己,更何况是朋友。所谓艺术至上的原则使得这些艺术家游离在世俗关系之外,因此不能在羊圈之中,只能成为草原上的饿狼,明锐地捕捉着羊群的一举一动。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够脱离群体,他们比日常的人群更迫切地需要观察群体,因为这是他们的艺术之源,正如小说开头所写的一样,海蒂需要观察人群,需要了解他们所有的姿态和应对事物的方式,这样她才能够从中学习,并明白“人该成为怎样”,这不仅仅是一个私人的命题,这不是“我该怎样”,而是普遍意义上的“人”该怎样的问题。
也正是如此,海蒂将人生、艺术紧密地结合了起来,以一种新的形式展现给了读者,不能不说是一种颇具先锋意味的创新。
参考书目:
HetiSheila. (2013). How Should A Person Be? London: Penguin Random 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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