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海过意不去,两手交替揉搓着,难为情道:“于蓝,这钱算我们家借你的,会还你的!”
乔岩自身后悄悄伸过来一根手指戳他脊梁沟一下,乔海不理会。
于蓝也不矫情,“行,那就算借的。先把眼前的坎儿过去再说。”
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等乔岩乔海走出院门,她把车后座上的东西卸下来,推出自行车,锁好门,偏腿跨上车走远了。
“你干嘛呢?”走出街头,乔海皱着眉头嫌弃乔岩。
乔岩看他,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钱干嘛要还。她眼看要跟老四结婚了,给爹治病他们两口子不出钱啊。他们每月有固定工资,乔力还有外快,他们多掏点钱也应该应分。再说,这么多钱,大哥不管,爹娘没钱,你我还?切,反正我没钱还,有钱我也不还,凭什么给爹治病,你我跑前跑后不说,还得自己个掏钱,大哥和老四倒落得清净?!”
人家于蓝一个没过门的媳妇儿,能这么懂事理不计较,乔岩竟然还打自己的小算盘。乔海生气,两个鼻孔朝天,说不出话来。可转眼一想,乔岩说的也不无道理,弟兄四个呢,不能只靠他和老三。他打定主意,等乔力回来,兄弟四人得好好说说这事。
鳌蓝路农业银行门口,崔颖搀着林铭胳膊从银行营业大厅旋转门往外走出来,崔颖肚子已经挺了起来。于蓝拾阶而上,跟两人碰了个正着。林铭挣脱崔颖挽着他的手,走过来跟于蓝打招呼,于蓝往他身后的崔颖看了看,笑问:“林铭,这谁呀?也不给介绍一下!”
于蓝是明知故问。她跟崔颖虽然素未谋面,却架不住乔力隔三差五回家跟她叨叨林铭恐婚的事儿,因而对崔颖早已耳熟能详,一看这个顶着大肚子,脸上的雀斑因怀孕期更加明显的女子,就知道是林铭女友了。林铭满脸不自在,嫌弃的回头瞥了眼崔颖。崔颖狐疑的看着于蓝,面露警惕。
于蓝知道她大概误会了,对她伸出手来:“你好!我是乔力的女友于蓝。”
“你好你好!我是崔颖,林铭的媳妇儿!久闻不如一见,你果然是美女!乔力好福气啊!”崔颖顿时释然,满脸洋溢着笑,朝于蓝伸出手,无名指上戴着金光闪闪的指套式金戒指。
于蓝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对对方的赞美,来不及谦虚,吃惊道,“你们结婚了?什么时候?”
林铭搔搔后脖颈儿,满脸被人强行塞进花轿的委屈表情,显得十分矫情:“昨天才领的证。”
崔颖羞怯怯的笑,“两周后举行婚礼。你和乔力可一定来啊!”
林铭走出好远,回头叮嘱道,“我这几天给你们去送请柬!准备大大的红包啊!
于蓝笑着点头,心里发出一声喟叹:恐婚症患者都要结婚了!自己这同居四年了的,还要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好尴尬啊!
看着手上厚厚一沓从银行取出来的钱,花花绿绿崭新的票子,心情更不好了。不由自主替自己叫屈。人家要结婚了有彩礼,有金银首饰,自己什么都没有,还得倒贴钱。
如果不这么草率,自己的婚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被动?如果不是死心塌地认定了乔力,而是像乔力经常唠叨的那样找个家境好一些的男友,比如当初追求过她的宁波,现在是不是照样可以过得很幸福?
这些疑问雨点一样打湿她的心头。
跟乔力同居这么久,她第一次产生后悔的情绪。
不得不承认,曾经十分笃定的爱情已经不是她当初认定的样子了。没有物质基础保障,蜷缩在伧俗现实里的爱情,怎么看都像石头缝里钻出来的花草,缺乏营养,孱弱瘦小,一副可怜相。
如果现在有人站在她面前,像自己当年那样信誓旦旦什么爱情至上,她一定会哑然失笑。
她变了,不知不觉变成了连自己都吃惊的样子。匆匆赶往医院去的路上,她满心都是对自己既吃惊又无可奈何的复杂情绪。
走进门诊,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很大的争吵声。原来是老爷子咯痰,痰盂没有来得及买回来,全咯在地上,遭到护士嫌弃。乔岩跟护士吵起来了。
原本没打算住院,只想确诊一下,兄弟俩住院陪床必须的生活用品什么都没从家里带。现在医生诊断老爷子的肺气肿严重,有引起肺心病的迹象,需要住院进一步观察治疗。
于蓝只得急急忙忙骑着车子回家,找出乔力两件干净的棉体恤衫,一双闲置的凉拖鞋,一只脸盆,两条毛巾,筷子餐盒,卫生纸,收拾了一堆生活用具,送到医院去。
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去医院,发现老爷子的病床被安排在走廊上。原来住院手续已经办好,内科住院部却病床满员,安排不上。
思虑半天,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事儿。住院手续已经办妥,没有病房,治疗只能慢慢拖延下去。对于乔家,这是拖不起的。她送来的五千块钱,恐怕只是杯水车薪,落在热锅里化成一团白气转眼就没了。
想了一圈自己认识的能帮上这个忙的人,只有张咪咪了。于蓝又骑上自行车跑回家,找张咪咪家的电话号码。张咪咪已经去了一中报到,只等暑假结束就开始上班。张咪咪的妈妈是卫生局长,姐姐是本市医生,托她的关系解决一下床位,问题应该不大。
可这种事儿对小老百姓是个事儿,对人家堂堂卫生局长是大材小用,杀猪用牛刀了。
一边拨着张咪咪家的电话,一边忐忑不安。如果人家给安排了床位,还得去还人情。这人情往大了整,自己整不动,往小了送,又恐怕人家看不起。还是个麻烦事儿。一旦人家不愿意降尊纡贵给办这种芝麻粒大的事儿,张咪咪跟她的闺蜜关系,从此也就尴尬了。
号码没拨完,她先胆怯了,扣了电话。
坐沙发上发了半天呆,才重新拿起电话,慢吞吞一个一个拨出号码去。
电话响了两声,有人接了,是张咪咪的爸爸。一会儿,张咪咪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跑过来接过电话,听于蓝犹犹豫豫的说完,张咪咪思考片刻,胸有成竹的说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一小时后,你去医院门口等我,我去找你!”
于蓝放下电话,走到院子里,看见地上早晨卸下来的货包,想起自己还得去交货,这一天忙得完全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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