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湿而又哀愁。
我持着伞,孤立在这面墙边已经许久,这是外祖母家的后门,依傍着一座荒凉的山。
碎裂的雨花,旋旋地在那破墙的瘦顶上密集地掀飞着,相伴的那一声声仿若是惊慌的鸣珂,几百声聚集起来,听前确似呼斥,确似呐喊。
确似是一通祭鼓。
我不解,这是他犹自的啼哭吗?他的泪水仿佛一似这再相冷落的寒雨。
他是为自己的孤独而哭吗?他没有什么春天的温度,他不是花儿们眷恋的温床,当花儿们睡在春天的热土里时,他却还带着冬的体温,也许没有一枝花卉的色彩可以温热他的胸膛。
他是为自己的模样而哭吗?自己的满面斑斑焦乌的烟尘,一如经年障目的黑虚,瓦,草,石头,已无论什么异色,一概纠缠着淤潦的灰土,他危危地立在陌旁,相伴着樵人遗留的数堆腐糜的柴薪,与一株孤独的白桂,看着那空荡荡的枝丫刺痛着蔚蓝的天空。
他是为自己的天真而哭的吗?他还相伴着他头顶的几对盆栽,但他从来没看见过他们的样子,只是在秋天,他感到他的头顶不时飘落有阵阵的繁英。但他就是感受不到他小小邻居们所谓的春天。
我默默地看着他,此刻他孤凄地站在大雨里,那平滑如鱼鳞的花岗石顶上不断绽开着雨花。
我突然惊讶了,这雨花可以代表一种幻像的春天吗?这雨滴飞溅开来时,就像是那花瓣的样子,盛放的样子。
这冷雨,难道可以给这寂寞的墙一点春的安慰吗?
我突然开始相信,曾经,他也是感受过春天的,他是看过大好的春光的,他一定也看过蜂围蝶阵,看过娇碧层叠,秾姿眩媚。
我相信他一定也怀念这些。
他如今看这些迸裂的雨滴,仿佛是在看一个个古早的梦,关于逝去春天的梦,关于他曾经的那些五彩斑斓的小小伴侣的梦。
他过去有他深爱着的小花,深爱着的绿草,他们相伴了某个快乐的春天,只是她们在过了这个春天后,便永远失去了颜色。
我愿意这样相信。
我叹惋着,遗憾这墙久远的生命,和花花草草做不了同一个短暂卑微的梦。
如今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落魄着面孔,他告别春天太久了,他想念他的花儿们了,他不甘只与苍苔为伴。
这样想着,我也笑了。
这个世界上,爱,是最大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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