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温柔 第二十六章

作者: 帛执 | 来源:发表于2023-12-06 13:49 被阅读0次

晓曦怀孕了。

当我得知这从天而降的喜讯,难掩心中激动,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原地一蹦三尺高,根本无法克制。我要做爸爸了,一个新的生命,我的骨肉至亲,将要来到这个世界,来到我们身边。

同被命运所伤的两个人,相互依偎取暖的日子快要结束,我们的爱情有了结晶。从此我们不仅仅是彼此的唯一,多了一份责任与牵挂。世界以痛吻我,我做不到报之以微笑。笑看人生,做生活的强者,只有被伤的遍体鳞伤,痛彻心扉,变得麻木,才能说的出,做的到。

至亲一个个离世,笑容不是乐观,是对这人世不公的最大讽刺。那时的我从没有那样绝望过,整个世界全是黑色,看不到一丝光亮。我从未想过做生活的强者,只愿一生平凡。老婆孩子热炕头,有一个小小的家,父母颐养天年,一份简单勉强糊口的工作,日子平淡温馨。

上天偏偏不让我如意,连这微不足道的愿望也要剥夺。

晓曦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医院大门,挂了妇科。

在卢萍询问身体情况时,晓曦并未说出全部。她身上的异常还有月事,已两个月没来。晓曦有痛经的毛病,每逢月事那几天,过得异常小心,忌口太多,馋嘴的她忍的艰难。除了要管住嘴,身体上的不适,最最痛苦。每每会折磨掉她半条命,小腹阵阵针扎刺痛,如同有几百只虫子在撕咬,面色苍白,头昏眼花,手脚冰凉直冒冷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让人几欲自杀,活着太痛。

晓曦曾对我形象的描述过通经的感觉。痛经像有成群结队的大象在肚里跳迪斯科。痛经时十个姿势,坐着、站着、躺着、趴着、蹲着、走着,怎么摆都不对,最正确的姿势大概是找根绳子套过脖子把自己吊起来。痛经像炫迈口香糖,痛感十足,久到离谱,最重要的是根本停不下来。

没有月事的烦恼,晓曦这两个月过得不要太舒爽。身康体泰,大姨妈永远不要再造访才好,直到最近身体频频出现状况,乳房肿胀异常,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来的路上,晓曦在手机上把自己的情况搜索了一下。种种迹象表明,她这是怀孕早期症状。看到这种结果,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还未做好准备,迎接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接诊的是妇科主任,姓王,年纪五十岁上下,经验丰富,看过无数病人。她面容和善,齐肩短发中夹杂少许银丝,打理的一丝不苟,厚厚的镜片下面是一双善解人意的眼睛,时不时泛起精光。对每个前来的病人,耐心倾听,认真询问,语气平舒温柔,极大缓解病人的紧张情绪。

“小姑娘,你有那里不舒服啊!”晓曦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说话的语气让人倍感亲切,轻声问道。

“我好像怀孕了,想来确认一下。”

“哦!是嘛。那把你的症状给我描述一下,我好好确认你是不是怀孕了。”

“最近一周,我老是想睡觉,怎么也睡不够。上一天班感觉整个人特别累,浑身没劲。吃饭的时候,总是没胃口,一闻到油烟味就想吐。喜欢吃酸的,越酸越好。月事有将近两个月没来,乳房肿胀的我难受。”

“从你描述的情况来看,可以初步断定你应该是怀孕了,这都是孕妇早孕正常的表现。你们最近一次同房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两个月前。”

“这样吧!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做一下血常规、尿常规、B超检查,看看检查的结果,进一步确认。”

晓曦拿着医生开的单子,按照上面的检测项目,一一做了检查。等待的过程中,晓曦心情复杂异常,高兴有之,迷惘有之,担忧有之。

等到所有结果出来,晓曦取出报告再次回到王医生那里。王医生仔细看过后,展露笑容:“恭喜你,小姑娘,你确实怀孕了。通过检查结果来看,你已经怀孕2个月,目前一切正常,胎儿发育健康。”

“真的吗?”晓曦喃喃出声道。

“当然是真的。回去以后多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让你的男友克制一下,不要同房,避免伤害到腹中胎儿。合理饮食,增加营养补充,多吃水果,着重补充叶酸、优质蛋白以及钙类物质,不要吃生冷刺激寒凉的食物。”

“保持心情舒畅,小姑娘,多笑笑。这对胎儿的发育也尤为重要。还有别忘了定期到医院来检查。”

告别王医生,走出医院大楼,晓曦没有立马返回项目部。这巨大的惊喜,震得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在医院前面花园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检测结果出神。摸摸自己还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她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悄然孕育,慢慢成形。“我就要做妈妈了吗?”

春日的阳光正暖,身后一树桃花开得旺盛,灼灼其华。待芳菲落尽,点缀着人间最美四月天。嗅着桃花香气,晓曦的思绪被风带的很高,很远。

想起自己小时候,她是多么渴望得到母爱,看着村里面的孩子一一个都有妈妈呵护,陪伴,捧在手里,捂在心上。为什么就她没有?妈妈去哪了?她不知偷偷在被窝里哭过多少回。童言无忌的孩子,不懂善恶,话语最是伤人心。学校里面与小伙伴发生口角,说她是没妈要的孩子,气不过第一次动手打人,抓破男孩的脸。

那个时候,农村孩子自小皮实,身上有点小伤父母都不当回事,老师也不会大动肝火要求叫家长,教育一顿在所难免。得知事情缘由,晓曦被老师狠狠批评,一个女孩怎么能动手打人;为男孩脸上擦拭药水,让他给晓曦道歉。小孩子的纠纷在老师一番处置中似乎完美解决。当天回到家中,晓曦心情低落,抱住正在灶间忙碌的奶奶,一个劲追问母亲的情况。

“奶奶,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晓曦带着哭腔开口,声音里满是委屈。

奶奶心中一惊,停下手中动作,赶忙将小孙女搂入怀中。“谁说的?”

“程春雷那个小胖子,他说我是没妈要的孩子。我没忍住,把他打了一顿。”

这时奶奶才发现晓曦干干净净的小裙子上有几处赃污,袖口也被撕破。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将晓曦全身上下检查个遍,发现小孙女并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别听他瞎说,晓曦这么可爱乖巧,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她只不过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抽不出时间回来看你。晓曦要学会慢慢等待,好好吃饭,好好上学。妈妈工作忙完了,就会赶回来看你。”

“是这样的吗?奶奶没有骗我。”晓曦仰起头,犹自抽泣,眼中的泪还在往下淌。

“奶奶怎们舍得骗我们晓曦。”伸出干枯褶皱遍布的手,轻轻抚摸晓曦柔软的秀发,看着哭花的脸心疼异常,拭掉未干的泪痕。

“奶奶的小乖乖,不要哭了。哭的奶奶好心疼,听话,去把书包放下,洗干净手和脸,咱们马上开饭。今天有你陈婶送的蒸糕,你不是最爱吃吗?。”

奶奶的身影在眼前晃动,越来越清晰。想起这些场景,思念更深。

随着年龄的增长,晓曦渐渐明白,程春雷的话说的没错,她的妈妈确实将她抛弃了。再也不会回来看她,从她世界里彻底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心中的期待,被时间冲淡,今后的岁月里她不会主动去寻找那份遗失的母爱。

对于妈妈,对于母爱,她也有一份美好的想象,那是小时候奶奶给予的。她的妈妈一直爱着她,从未抛弃她,温柔,善良,美丽,聪慧,有着一头长长的秀发,大大的眼像天上的星星般明亮,笑容比春天的风还和煦。就像晓曦想着她,她也一直挂牵着晓曦,在每个夜里,每个清晨,每个落雪的日子里。会因思念晓曦而流泪,缺失晓曦的人生成长而悔恨。即使无法陪伴在女儿的身旁,也精心准备着她每个生日的礼物,始终等待相逢的那一天。不会随着光阴逝去,情感淡薄,被酿成月光,身处异乡,也要照耀在女儿的窗前。

晓曦从未记恨过母亲,感谢她给了自己生命,即使她最后亲手抛弃了自己,也不怨她。

抚摸着肚中的孩子,暗暗发誓,她不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抛弃自己的孩子。等他生下来,会一直陪伴他身边,给他全部的爱,参与他人生各个阶段的成长。她所缺失的母爱,她的孩子会从她的身上加倍得到。

这是身为母亲的晓曦,给予他的一生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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