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5月17日的早晨,刚刚放晴的天空,还有一些灰色的云层在天空中飘荡,不知会飘向何方,几天不见的太阳还没有伸出头来,只有无色的光穿过地平线,照亮着眼前一栋栋楼房和街道。
我刚在公园亭子里坐下,写完刚刚想好的一小段文字,手机上端突然跳出一行字:
“ 甑甑(微信备注名)姑奶昨晚去世……”
我用有些颤抖的手指赶紧点开微信,看完了侄女发来关于姑妈去世的消息。
我坐不住了,一边快步走下亭子,一边给老伴打了电话说:
“我要马上回老家去,因为我和姑妈有个约定。”
然后直奔家里,收拾衣服、行李,购买车票,到隔壁小区做核酸检测……
吃过中午饭,休息一会,我便出发,到了高铁站,爬上了14点32分开往贵州老家的火车。
三小时零六分的车程时间,我坐在座位上,没喝一口水,无心看窗外的风景,脑子里浮现出最后一次去看姑妈的情景。
那是去年七月的一个早晨,四弟陪我去看姑妈,在她睡觉的房间里见了面,老人起来略弯着腰,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平时吃饭的铁炉子旁,坐在沙发上,问长问短的陪我聊了两个多小时。
临走时我看见姑妈有些消瘦和苍老的脸上,露出生死离别的表情,两眼直直的看着我不肯离开,周围佈满了皱纹的嘴唇上下慢慢的移动着,叫了一声我的小名:
“我死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老人不知道我走后什么时候才会再来看她,上了年纪的老人,每次见到不能常见的晚辈和亲人,都有一种恐惧,害怕这一分别就不会再见。
姑妈几年前突发脑梗,打那以后,我们再也看不到她直直的背影及她步伐稳重、有力行走的身影了。
现在虽然她活动的空间只有屋里屋外的几十平米,走路有些吃力,但老人基本生活还能自理,吃饭正常,最关键的是她仍眷念着这个世界,我以为她一年、两年还不会离开我们。
于是我笑了笑对姑妈说
“我会来的,您放心吧,我一定来!”
没想到这竟然成了我和姑妈的最后一次对话,也是我和姑妈生前最后一次约定。
我遵守自己的承诺,下午六点多钟来到了姑妈家,天阴沉着脸,雨水就像人包在眼眶里的泪水,随时都有可能流出来。距离姑妈家新盖不久的新房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圆形长长的璠挂在竹竿上,立在几间破旧的老房子前,随风轻轻的飘荡着,哀乐声从房屋那边传了过来。
堂屋门前搭起了花花绿绿的灵堂,不到两米长的纸棺放在堂屋中间,姑妈躺在这盖的严严实实的纸棺里,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纸棺前一张约一米多高的大桌上,几对红色的蜡烛头上闪烁着黄色的火苗,一排点燃了的香,像一群萤火虫放射着星星点点红色的光。蜡烛不停的流着泪,“泪水”有的还依附在蜡烛下面的木棍上,有的掉在下面的插香米上,凝固成各种形态,堆积在一起。
姑妈两个孙子跪在灵前,将一张张黄色的纸钱扯下来,放进一个圆圆的盆里烧着。我跪了下来,对着姑妈的棺木连磕了几个头,然后也拿过一沓纸钱,扯着、烧着,同时默默的说道:
“姑妈,按照我们的约定,我来看您来了,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纸钱燃烧的火光映红了我的脸,两滴泪珠顺着脸庞滚了下来。
姑妈走完了人生九十二年的旅程,即将开启另一个世界的征程。香蜡纸烛燃烧时发出的亮光,也许就是为姑妈照亮即将前进的通道,使她老人家不会迷路,也是向所有神灵请求,为姑妈让出一条可行、安全的通道。
纸钱是给姑妈路上的盘缠,因此烧得越多越好,她的子孙们为她烧了五天五夜。
第五天姑妈即将启程,据说这时会有小鬼当道,此时只要把烧纸的盆反过来砸在地上,鬼足们满地的抢钱去了,就会让开一条通道,亡灵的魂魄就能顺利的上路了。
我一边烧着纸钱,心里继续默默的对姑妈说:
“姑妈您一路走好!到了那边见到了爷爷奶奶和我的父母,见到了姑父,告诉他们我们一切都好。我们不过是暂时的分别,总有一天会与你们相聚。为此我们约定,下辈子我还做你们的晚辈!”
我满以为在殡仪馆,自己能再见姑妈一面,可手机上灰色的健康码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被挡在了殡仪馆前的停车场上,这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此时老天肿胀的眼睛里,终于包不住的泪水,像决了堤的水库,一直下了两天两夜。
姑妈走了,只留下那灰色的骨灰,带走了我在她灵前与她的再次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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